新败的旗丁每每说到黑旗营，都是一脸惶恐不安的神色——</p>
勇武的黑旗军即使身中数箭，连伤数刀，血流如注，也要拖着残破的身躯爬到鞑子面前，竭尽全力狠戳清兵一刀。</p>
甚至有黑旗营士卒刻意装死，躺在地上被数人践踏，最后还要强忍剧痛挥舞刀剑杀敌。</p>
有的黑旗军被烈火焚身，不顾火焰烧身的痛楚，也要大吼着挥刀冲到人群里杀敌，最后抱着旗丁一齐葬身烈火。</p>
还有的黑旗军不惜牺牲自己，宁用血肉之躯卡主巴牙喇的行动，也要让队友把白甲兵活活捅死。</p>
“骇人听闻，骇人听闻！黑旗军都是不怕疼不怕死的怪物吗？”</p>
左翼军高层听完这些口述战报后不由得发出“真狂士”的感慨。</p>
传言说黑旗军大多数是北方农民，清兵数次入寇害得他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他们在饥寒交迫之中向南求生，最终在豫南一处小县落户。</p>
只可惜近年落雨稀少，收成不足，他们为免家人饿死，毅然决然投身行伍，带着对鞑子的仇恨北上作战。</p>
他们从告别家人的那一刻起，便没打算活着回去。</p>
他们就像一群自我放逐的弃子，既要杀鞑子报仇，又要为家人省去一张吃饭的嘴。</p>
所以有旗丁觉得黑旗营像野狼，像一群年老体衰被赶出家族的老狼，一心求死地发起每一场厮杀。</p>
难怪黑旗营的战斗力如此强悍，原来是自知必死的勇士，远比精锐的索伦兵还要猛。</p>
只可惜这支强军是敌人，也与大清结下血海深仇，否则收编他们抬入八旗，又是一支大清劲旅。</p>
起初多尔衮等人听见这种传闻是不信的，随后瞧见杜度和玛占的惨状，其他固山额真也像是败犬耷拉着脑袋，众人也就信了黑旗营之勇。</p>
玛占大声低吼，“黑旗营再勇又如何？拢共不过一千来人，死一个就少一个，死完就灭了！”</p>
“只要杀光黑旗大兵，其他汉狗就会吓破胆，到时这数百里大地都是我们跑马的牧场。”</p>
眼见诸位将领达成再战的意见，杜度也不好再劝，只希望诸将慎重一些，多搜罗火药来给缴获的明军炮使用，务必迅速破了黑旗大兵的骡车大阵。</p>
作为主帅的多尔衮其实也想打，虽说死去的岳托经常被黄台吉削爵、贬官，但他早知道这是岳托与黄台吉共演的集权戏码罢了。</p>
多尔衮始终没忘黄台吉当年登上汗位，逼死他母亲的大仇！</p>
眼下黄台吉断一心腹，若他再多立大功，日后必定成为黄台吉不得不倚重的重臣，接着更进一步……</p>
而多尔衮早就想到打击明军主力的计策。</p>
“如果要打败汉狗的主力，就必须把他们引出来钻进我们预设的埋伏圈。”</p>
“怎么做？”</p>
“包围济南。”</p>
多尔衮拿出一副简陋的草图，那是某支暗中资助大清的豪商给他们绘制的。</p>
虽然地图简陋，城池之间的距离也多有失真，但画出了主要的大河与重要城市，再搭配细作与汉奸带路，他们南掠关内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p>
“围点打援？”一名固山额真提了一嘴。</p>
多尔衮点了点头继续说，“南朝皇帝最重亲藩，若是我们包围济南，势必引起南朝官兵惶恐，若是南朝皇帝下令催进，那些明军必定前来解围。”</p>
“好啊！那汉狗的皇帝就成我们的帮手了！”</p>
“若汉狗任凭我们长十数日不来救，反而集结重兵把我们困住呢？”</p>
阿巴泰努力寻找军事计划的漏洞，这种关乎全军上下的战略容不得一点马虎，方方面面都要做好充足应对。</p>
“那我们就破了济南，掠走南朝皇帝的亲藩做人质，若是南朝官兵尾随我们一天，我们就杀几个宗室逼他们远离，直到他们‘护送’我们退走关外。”</p>
“嗯，很充足的筹备。”阿巴泰点点头，“你打算放多少敌兵进来吃掉？”</p>
“至少两万，最好把黑旗营也包含在内，一战打垮南朝官兵的士气，叫他们再不敢追击我部。”</p>
“就这么打！我要把黑旗营全部杀光！”玛占一脸凶狠，紧握的拳头能听见骨节咔嚓的脆响。</p>
“不会被汉狗发现伏兵么？”豪格有些一丝忧虑。</p>
“不会。”多尔衮自信满满，“我的探骑搜遍济南一带，那里多山多坡，数万兵马藏匿起来也不会被人发现——济南会是黑旗营和那南朝督师的葬身之地。”</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