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放开!”</p>

一声暴喝在萧启远耳边炸起，接着，他就摔跌在地。</p>

“放肆!”萧启远狠狠地挣扎起来，正要兴师问罪，却发现自己面对了一个狂怒的男人。“你想做什么?”</p>

他自认不是眼前这个野牛般男人的对手，而自己的手下还未赶到，害怕自己会被这盛怒的男人打断鼻梁，箫启远忍不住地退开几步。</p>

“大……大小姐，你没事吧?”男人扶住已经快晕倒的姬冰玉。</p>

“宫……宫泰……泰大哥?”姬冰玉睁大了泪眼，认出了这个四年前不告而别的儿时玩伴。</p>

“不要让他靠近我!”恐惧至极的姬冰玉再也顾不了什么男女有别，颤抖着靠近这个看来有能力保护她的青梅竹马。</p>

“你这个混账！”想到自己晚来一步可能会发生的事，宫泰再次逼近箫启远。</p>

这次，箫启远发现自己正对着荷池飞出去。</p>

“侯爷!”萧启远的手下正好赶到，解除了他掉下荷池的危机。</p>

“我不会罢休的！”萧启远瞥向姬冰玉的眼神，充满了势在必得的野心。“我们走。”</p>

“泰大哥……”萧启远眼里赤裸裸的欲望让她害怕，姬冰玉直觉地靠近宫泰寻求保护。</p>

“大小姐，没事了。”他曾日夜渴望着有这么一天，可现在——当她真的在他怀里了，宫泰却依旧自惭形秽。自卑让他把她推出他温暖的怀抱。</p>

原来连一直很关心她的宫泰，也认为她是个不祥的人!姬冰玉觉得心里一片茫然。</p>

“大小姐，宫泰听候你的吩咐。”宫泰垂手执仆役之礼。</p>

“泰大哥……”不应该是这样的呀!一种孤独的感觉迅速充斥了她的心，她冲动地抓住宫泰的手，“不要抛弃我!”她好怕这种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孤寂!</p>

“大……”宫泰知道她的话非关情爱，只是孤独而已，可是……</p>

他忍不住伸手拥她入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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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昌王妃，你都看清楚了?”一个声音阴沉地在镂花的园墙外响起。</p>

“我早说过这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p>

是公主的声音!姬冰玉认得这个跋扈的声音。丑陋的现实让她的心再度滑入了冰冷的深渊，她——认命地不再挣扎。</p>

收回不知何时被宫泰握住的手，姬冰玉固执地背对着说话的权贵，不愿回头。反正她已是要死的人了!</p>

“好好开导她!”拓跋扈的声音更阴沉了。</p>

如果必要，姬冰玉相信这个声音严酷的男人，会毫不犹豫地用马鞭来“开导”她!可是，她已麻木得不知害怕。“我会顺从的。”</p>

“这样最好。”拓跋扈的声音依然冷凝，他一向不喜欢伶牙利齿的女人。</p>

“可怜的女孩!”已走进荷园的郝连水，怜惜地为姬冰玉整理凌乱的青丝，而她仍然没有转身。</p>

“若兰，我们走!”她柔顺下的倔强，意外地让拓跋扈生出几分敬意，他决定放过她这回。</p>

“让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郝连水轻轻地将她推向屋里。</p>

“大小姐——”宫泰欲言又止，他很怕这个看来一脸古灵精怪的女人会伤害她。</p>

“爹和奇哥见到你一定很高兴，你快去找他们吧。”</p>

姬冰玉对宫泰的紧张觉得有些好笑，她已经是要死的人了，正昌王妃又能对她怎样呢?</p>

闻言，宫泰黯然退下。</p>

“真是难为你了。”为她拂开遮住了大半张脸的长发，郝连水怜惜地看着姬冰玉，“若兰一向脾气暴躁，以后你可要多多包涵。”</p>

“王妃言重了。”姬冰玉再次觉得好笑。公主金枝玉叶，她又有什么资格来包涵公主呢?何况她的命运已经决定，又何来以后一说?</p>

有个性!郝连水对她的喜爱更甚了。当下就要为她处理伤口。</p>

“不劳王妃费心。”姬冰玉赶忙推辞，“一点小伤而已。”</p>

“就是一点小伤才要我治。”身为鲜卑第一聪明女人的郝连水，总能把人驳得哑口无言，姬冰玉只有任她在脸上为所欲为了。</p>

取出丝巾吸干姬冰玉脸上被公主的指环划伤处沁出的血，郝连水忍不住道：“瞧瞧你这我见犹怜的样子，别说公主，就是我也会想要划花了这张脸，免得把我们王爷的魂魄勾去。”</p>

“王妃……”姬冰玉满脸通红。</p>

“好了好了，不说笑了，治你的伤要紧。”郝连水取出一只羊脂玉瓶，挑点冻玉一般的膏脂抹在她的伤处，“这下不会有疤痕了。”</p>

一股清凉的感觉沁入了她的肌肤，使得脸上的痛楚稍减。可让姬冰玉意外的是，美丽的正后王妃居然会随身带伤药，莫非……</p>

听说鲜卑人相当粗野，难道他们连自己的妻室也会伤害?</p>

郝连水笑盈盈的，聪明如她也猜不到姬冰玉此刻的心思。</p>

耳尖地听到丈夫那打雷般的声音，为了避免拓跋雷到这里来发飙，她决定还是乖乖出去迎接的好。而且，聪明女人也知道怎样替丈夫保持颜面嘛。</p>

在她转身之际，姬冰玉正好看见她颈间一片青紫的淤痕。在她的认知里，只有殴打才能造成这样的伤害，而以正昌王妃的身份，似乎只有正昌王才可能……</p>

我的老天!这许多天来姬冰玉第一次觉得，与过这种生不如死的日子相比，死也许并非最恐怖的事。</p>

那天的剩余时间，她一直蜷缩在床的最深处。不知过了多久，鼻间似乎闻到了一种香气，自然她开始昏昏欲睡……</p>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似乎有人进了屋里，然后她恐惧地发现，自己竟毫无反抗之意地任那人搂在怀里。</p>

她的头好重!</p>

接着，她的意识渐渐一片漆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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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有许多人宁愿面对死亡，也不愿面对拓跋扈的怒气。因为死后犹可在轮回中期待重生，而拓跋扈的怒气却能震碎对手的每一分意志，让人活得很没有尊严。</p>

可不幸的是，这天在鲁家的所有人，都不可避免地要而对拓跋扈的脾气。</p>

因为贞洁秀女“鲁冰玉”失踪了！</p>

虽然荷园里一片狼藉，可亲自勘过现场的拓跋扈却不以为这是劫持，因为：</p>

一个弱女子应该没有能力在挣扎时，造成这样的混乱，而更重要的是，没有人敢触怒他——有名的冷面王拓跋扈!</p>

拓跋扈的外表尚称平静，与暴跳如雷的正昌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可正是因为这样，他的样子更让在场的人胆颤心惊。</p>

“说!”拓跋扈以冷冽的目光看着眼前惊惶的一家人。</p>

“王爷……”鲁夫人想喊冤的话被这可怕的眼神逼回去，她惟一能做的只是不停地发抖。</p>

“淑敏，原……原谅我。”鲁老爷从喉咙里困难地挤出声音来。他早知道瞒不过眼前这可怕的男人，只是没料到会暴露得这么快。</p>

“老爷，究竟出什么事了?为什么……”鲁夫人哭倒在丈夫怀里，隐隐意识到她的世界在这半个时辰里，已完全崩溃了。</p>

“冰玉是我让人带走的，错全在鲁某一人，要杀要剐全凭王爷作主，只是请王爷勿迁怒家人与奴仆，他们对此事全不知情。”鲁老爷早置生死于度外，故尚称镇定。</p>

早从元宏对他提起这个鲁青明时，他就发现这个南人相当不同寻常。如果换作平时，拓跋扈也许会欣赏他的大无畏，可现在——</p>

拓跋扈的唇危险地抿成一线。</p>

“封锁四门，我要他们活着。”他的眼神轻柔，可没有人天真地以为他会放他们活路。“至于你们，我该怎么发落呢!”拓跋扈的唇畔浮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p>

当然没有人愚蠢地以为，他真的需要建议。</p>

“不许伤害我爹娘!”人群后面响起一声尖叫，是才刚送进洞房的鲁仲玉听到消息跑了出来。</p>

“不许?”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大声喧哗，拓跋扈的声音轻柔得危险。</p>

“请王爷恕罪，属下一定会严加管束拙妻!”眼见新婚妻子危在旦歹，宇峒冒死向拓跋扈求情。</p>

“宇峒，你也想帮你岳父反对我吗?”拓跋扈的声音里第一次有了怒意。</p>

“属下不敢、属下不敢……”宇峒磕头如捣蒜，不多时额上已有鲜血渗出。</p>

“宇峒……”鲁仲玉想救丈夫却无能为力。</p>

“算了吧。”拓跋扈终于开口赦免。他曾和宇峒、独孤苏数十次出生入死，可现在他隐隐意识到，这种亲密的关系开始有了裂缝。</p>

“婢为奴、仆充军，至于鲁氏夫妇……”拓跋扈笑得阴沉。“不必为你们的性命担心，”拓跋扈的声音里没有温度，“毕竟大魏的皇帝还等着你们效力呢。不过得先说出秀女的下落。”他冰冷的目光掠过仍跪着的宇家新妇，注意到鲁老爷宁死也不说的样子，忍不住大笑出声。“你以为你熬得过第一轮刑罚吗?”</p>

闻言，在场的人无不惊骇。据说，拓跋扈的刑室可以让哑巴开口!</p>

拓跋扈拍掌，“带走。”</p>

“元扈，你好能干呀!”眼见拓跋扈干净利落地处理完秀女出逃的事，拓跋若兰赶紧抓住机会迎上去。</p>

让她大出意料的是，这次拓跋扈居然没躲开她。</p>

若兰对拓跋扈的野心是朝野尽知的，对此，拓跋扈一直表现得相当狡猾，可这次——</p>

郝连水不由得感到奇怪。是拓跋扈变笨了吗?</p>

想了一刻，她想她有些明白拓跋扈在想些什么了。</p>

二十七已经是不小的年龄了，放眼大魏，拓跋若兰确是少数几个配得上他的女人之一。</p>

可是——</p>

夫妻之间只血统和门第就够了吗?郝连水不由得出神。</p>

“不许看那男人!”在郝连水耳边低声威胁的是她的老公——正昌王拓跋雷。</p>

“什么?”郝连水微愕，不明白老公在说什么。</p>

“我不许你看拓跋扈!”正昌王咆哮，心中的醋意立刻如野火燎原。</p>

“可是……”郝连水这才发现丈夫为什么发这么大脾气。此刻冷面王居然对她遥发一个大大的微笑，虽然这个微笑的讽刺意味大于赞美，可在她的醋桶丈夫眼里，杀伤力已经够大了。</p>

这下捅马蜂窝了吧!拓跋扈以眼光嘲笑这个号称鲜卑最聪明的女人。</p>

小子，总有一天会整到你!郝连水不甘示弱地回视。</p>

“该死!”看到他们眉来眼去，正昌王开始抓狂。</p>

“王爷……”眼见拓跋雷这个大醋桶有漫溢之嫌，郝连水赶紧以一声娇滴滴的呼唤挽回大局，终于让正昌王百炼钢化为绕指柔。</p>

“好水儿，我们回家。”拓跋雷索性抱起妻子。</p>

“不要，怪难为情的。”郝连水口里推辞，可一双手早缠上了老公的脖子。反正在场的诸位鲜卑贵族，早就看惯丁他们夫妇之间的恩爱有加，再看一次又有何妨!</p>

注意到那个叫鲁仲玉的新娘一脸惊异的表情，郝连水促狭地朝她眨眨眼。她这样聪明的女人，不耍耍深爱着自己的丈夫，日子岂不过得无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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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肯说吗?”</p>

刑室里，面对已被打昏了三次又被泼醒的鲁老爷，拓跋扈缓缓地开口。</p>

吐出呛人嘴里的冷水，鲁老爷困难地摇摇头。他已没有说话的力气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无论如何都得护得冰玉周全!</p>

该死!拓跋扈只一个眼神，行刑者再次举起皮鞭。</p>

鞭子破空袭来，抽打在肌肤上，可鲁老爷已感觉不到痛，他的头慢慢地垂下去，耳里也已听不清拓跋扈的责问了。</p>

哗——又是一盆冷水。</p>

鲁老爷困难地睁开眼睛，触目的是拓跋扈冰冷的双眸。</p>

“还不说!?”拓跋扈双眉立起，双手一拍，一扇门立时打开了。</p>

“夫……人……”鲁老爷惊讶地发现，在外表狰狞的狱卒手里挣扎的，居然是妻子!“放……放开她……这不关她的事……”苦苦支撑了这么久，鲁老爷的心防彻底崩溃了。</p>

“老爷，他们把你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呀！”鲁夫人看到丈夫一身的血肉模糊，忍不住哀哀地哭泣。</p>

“看清楚了?”拓跋扈笑得残忍，“不想他受苦的话，就代他说了吧。”</p>

“我……”鲁夫人惊慌地看看丈夫，又看看手里仍提着淌血鞭子的行刑者，不知该怎么办才好。</p>

“……”鲁老爷想说什么，可这时他已没有说话的力气了。</p>

“或许，你不在乎丈夫的生死?”拓跋扈只一个眼神，行刑者已扬鞭作势，“还没想好吗?”</p>

“冰玉她……”鲁夫人仍在犹豫。</p>

“不……不……”鲁老爷激动之下终于吼出两个字，可在紧接着的鞭打下，又昏了过去。</p>

“我要鲁冰玉的下落。”拓跋扈的语气冷硬。</p>

“她……她私奔了！”眼见丈夫性命不保，鲁夫人终于挣扎出一句。在她单纯的心思里，冰玉失去了贞洁，也就没有被找回来的价值了。</p>

“什么!?”拓跋扈第一次放任自己狂怒的情绪，五指一紧，一块上好的紫檀木椅背已裂成了碎片。</p>

眼见拓跋扈的怒气沸腾，鲁夫人被吓得晕了过去。</p>

“找我的大夫来，我不许他们死。”只一瞬，拓跋扈就恢复了平静。不过若有人以为这就是表示他不再追究，那就大错特错了。“在我回京时，我要看见贞秀女在我的房里!”</p>

哼，胆敢欺骗他，他会让她知道什么叫人间地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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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找到人吗?”几天后，孝文帝拓跋宏终于从繁忙的公务中抽身，询问有关秀女失踪的案件。</p>

“还没。”拓跋扈的眼神让拓跋宏明白，一旦让他发现那个女人，他会怎样的还以颜色!</p>

只是要把近乎冷血的拓跋扈激怒，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鲁老头和他的女儿也算是有本事了。孝文帝想。</p>

“有线索了吗?”</p>

“我已派人出关去打探了。”拓跋扈痛恨不确定。</p>

拓跋宏拍拍拓跋扈，温和地提醒：“不要做得太过火了，毕竟鲁老头还是相当有用的。”</p>

“我自有分寸。”</p>

“明天就要启程了吧。”拓跋宏关切地叮嘱：“一切小心，我还等你回来大干一场呢!”</p>

“一定!”</p>

两人不约而同地挥出一掌，恰恰击中对方的手掌。见对方仍记得少时的游戏，不由得相视一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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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好重!</p>

发生什么事了?姬冰玉挣扎着，不明白何以眼前一团漆黑。</p>

“你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的上方响起。</p>

是宫泰!</p>

她挣扎着睁开眼，随即眼前一亮——</p>

好大的太阳!姬冰天伸手挡住烈阳，触目所及的黄沙，让她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p>

“这是哪里?”她问。</p>

宫泰没有回答，只是策马奔驰得更快了。</p>

“爹娘呢？他们在哪里?”姬冰玉急问。</p>

“老爷、夫人仍留在平城。”宫泰哽着声回答。</p>

顿时，她是明白了。鲁家一门连同仆妇，有三十九口呢!以这么多生命来换她一个……</p>

姬冰玉倏地泪如雨下。</p>

“大小姐……”宫奏不知怎么安慰她才好。</p>

“我要回去！”事到如今，她惟一能做的只有赶快回到平城，希望还能救下他们。“请送我回去!”</p>

“已经来……来不及了，那是十六天前的事了。”</p>

宫泰的泪终于落下了，“临行前，老爷让我照顾大小姐。”更确切地说，是把她的终身托付给他了。</p>

“不……”那是她在世上惟一的亲人，老天不可能这样残忍!她好无助!</p>

“大……小姐……”宫泰误会了，脑子里惟一的念头是——他配不上她!</p>

一时间，排山倒海的自卑感再度袭来，等他挣脱出来，姬冰玉已经陷入了昏迷。</p>

他伸手在她额上试探温度，意外地发现她烫得吓人! 宫泰本来很开心漫无边际的黄沙能阻隔追兵，可现在他开始诅咒沙漠，害怕在这酷热缺水的沙漠中，他会失去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