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晴

第七章7

哲凡神色阴沉地离开了医院,他是大牌医生,平日又不苟言笑,甚有威严,值夜的护士眼睁睁看着他走出大门,却是不敢拦阻。然而,哲凡也是病人,护士不敢怠慢,立刻报告了值夜医生。</p>

值夜医生相当冷静、能干,哲凡是沛文的病人,他马上用电话通知已回家的沛文,考虑一下,他又亲自到三O二病房,把这事告诉了浣思。</p>

浣思已苍白的脸更无血色,她却什么都不说,连谢字也忘了,这——值夜医生不能明白别人夫妇间的事,难道离了婚的夫妇真是恩尽义绝?</p>

他仍然回到他的岗位上,夜晚的医院不会忙碌,但他也不愿理会许多与自己无关的事,他尽了自己分内的责任,这就够了。</p>

医院是安静的,就像汽车、行人已稀疏的街道,街灯下,踽踽独行的哲凡拖着长长的影子,除了安静,还有那么大片寂寞。</p>

医院离家很远,他不可能这么走回去,然而,他根本不想回家。那幢冷寂的屋子还是家吗?日间有着来往穿梭的病人,夜晚,当福伯送走最后一个病人,当温太太退回她的卧室之后,整幢屋子似乎只剩下了他。一个家绝不只是一幢屋子,它该有快乐的男主人、美丽的女主人,还有活泼可爱的孩子,还有愉快、融洽的笑声;还有爱,但是——他拥有的只是一幢屋子,只是一幢屋子。</p>

回那屋子做什么?他真是怕回去,屋子里似乎还留着旧日的和乐、温馨和欢笑,还回旋着旧日的亲情和爱,还留着浣思的脚步声——</p>

哦!浣思!五年前既已毅然分手,何苦今日再苦苦相逼、相缠?五年的日子虽长,心宁、心馨都已长大成人——浣思也再得幸福,只有他——似乎已面临生命的尽头。</p>

哲凡并不怕死,对他来说,死——或者是解脱,只是,他曾富有过、丰盛过,他曾拥有过属于他的全世界,他怎甘心这样贫乏地空手而去?</p>

然而——谁又能抓回生命中流失的一切?</p>

路灯照不亮他脸上的阴沉,只有痛苦、矛盾和挣扎在闪动着。他为什么痛苦?为什么矛盾?为什么挣扎?他原是个冷漠无情的人啊!</p>

走着,走着,他开始觉得疲乏,开始觉得难以支持,怎么是这样的呢?昨天以前他不是看来完全正常吗?这病——竟是这样一发不可收拾?也罢!迟早总是要病发的,由它去吧!他已失去了全世界,这病——又算什么?</p>

再走一阵,他额头已沁出豆大的汗珠,他的步履已开始不稳,他的身体已开始摇摇晃晃,他的头已开始昏沉,他咬着牙仍然向前走,他不要停止,他不要坐车,他愿就此倒在地上——天!他怎能再见浣思那关切、伤心的眼光?他宁愿立刻死去</p>

迎面一辆汽车驶过来,多不礼貌的驾驶者,就这样直射路人的眼睛吗?哲凡昏昏沉沉看不真切,那汽车竟像冲着他而来,他想避开,脚下却是不听指挥,眼看着汽车撞了过来,他闭上眼睛,撞就撞吧!也不过是一死——汽车并没有撞到他,却停在他身边,车门打开,一个年轻人跳了下采,他听见一阵熟悉的声音。</p>

“刘大夫,你怎么了?”是谁在说话?很熟,却是个没有名字的人似的。“你怎么在这里?</p>

“我——”哲凡摇晃一下,年轻人及时扶住了他,“我——回家。”</p>

“我送你,”年轻人扶哲凡上车,关好车门,很小心地驾驶着。“你看来很不舒服。”</p>

“我——很好,”哲凡坐下来之后,透一口气,昏沉似也减退了些。“我没有事,你——”</p>

哲凡看着年轻人,是一张熟悉的脸,熟悉得似乎天天见面,那——该是个医生?哦!见习医生戴克文。</p>

“我是戴克文,刘大夫不记得吗?”克文说。</p>

“记得。”哲凡脸色依然很坏。“我还记得你住在医院宿舍,你怎么在这儿?”</p>

“我去荣总探望同学,还顺便送了心馨回家,”克文说,“我现在回宿舍。””你认识心馨?”哲凡很意外。</p>

“今天才认识,”克文有些不自在,“她去原来的病房看母亲,找不到而发急,正好遇到我,我就带她上三楼。哦!她刚才也去看你,你正在睡觉。”</p>

“她——知道我病了?”哲凡皱眉。</p>

“是!”克文意外。病——也要隐瞒?哲凡本身是最有名气、最好的医生啊!</p>

“她说了什么吗?”哲凡问得很奇怪。</p>

“她说——”克文想着心馨漂亮、可爱又稚气的脸,心中涌上一阵甜蜜。“她说‘妈妈照顾爸爸,我很放心!’”</p>

哲凡明显震动一下,却不再言语。</p>

“刘大夫住中山北路吧?”克文问,“就是诊所那儿?”</p>

“是。”哲凡回答得恍惚,他的思想在好远、好远的天际似的。“心馨也住那儿,我们一直在在那儿。”</p>

克文不解地看哲凡,这名震一时的刘哲凡医生不是患有多游症吧?他是在梦呓?克文不敢再出声,只专心开着汽车,明明有病的哲凡为什么要出院?医院里的人为什么不阻止他?</p>

很快到了哲凡的家,克文把车停下来,哲凡却动也不动,惘然不闻?</p>

“刘大夫,到了。”克文说,一边下车预备扶他。</p>

“俄!”哲凡呆怔一下,才推门而出。“到家了,谢谢你,克文,再见。”</p>

这一刻,他又突然显得正常起来,用钥匙打开大门,慢走进去。克文看见大门关上,才放心离开。</p>

今天以前刘哲凡只是他心目中一个值得尊敬的前辈医生,现在——他觉得仿佛和哲凡很亲近似的,他也关心,这——因为心馨?</p>

回到家中的哲凡并不知道克文心中所想的,他甚至立刻忘了克文送他回来的事,他心中——怎能容下别人呢?</p>

温太太诧异地迎出来,她却规矩地绝对不问主人的私事,这原不是她所能管到的。</p>

“请问刘大夫要休息或是先洗澡?”她只这样问。</p>

“别理我!”哲凡烦躁又显得粗鲁,“我在小客厅,任何人来都不见!”</p>

“但是——”温太太似有难处。</p>

“请替我送两瓶酒来,要白兰地!”哲凡转身入内。</p>

温太太望着他的背影摇头,却仍然照他的吩咐办了,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她又帮得了什么忙呢?</p>

哲凡坐在他惯坐的安乐椅上,打开酒瓶,满满倒了一杯一饮而尽,放了酒杯,他苍白的睑上浮起怪异的红晕,那是病态的。</p>

“你——岂非和自己过不去?”暗角里突然传出沛文的声音。曾沛文?他怎会在这里?</p>

“你——”哲凡霍然站起,眼中泛起怒意,“温太太,温太太</p>

温太太好像就在门口,应声而入。</p>

“我说过任何人都不见的!”他悻悻地指着沛文。</p>

“但是——曾大夫早就来了。”温太太为难地说,“那时你还没有回来。”</p>

哲凡冷哼一声,转身欲走,沛文却叫住了。</p>

“哲凡,你避不开我的,”沛文声音诚挚,“你别怪温太太,是我坚持要等你。”</p>

哲凡对温太太挥一挥手,令她离开,又坐回他的安乐椅,脸色依然难看。</p>

“我不需要你来看我,”哲凡生硬地说,“我不需要接受任何人的‘人道’和好意!”</p>

“你在说什么?哲凡。”沛文皱眉,他完主不懂。</p>

“是她让你来的。”哲凡也孩子气得很。</p>

“她?浣思?”沛文笑起来,“她恐怕已入睡,是值夜医生通知我,说护士不敢阻止你出院。”</p>

“我为什么要任院?我根本没有病!”哲凡顽强地说。</p>

沛文注视他半晌,叹一口气。</p>

“我实在不明白你,哲凡,你是为什么?”沛文摇头,“我们从同学、同事、朋友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年,你对我也不说真话?”</p>

“你要我说什么真话?”哲凡瞪着眼睛。他是出色的,虽在凌乱和病态中,他依然有奇异的吸引力。</p>

“我——曾经替你初步根查了一次,”沛文慢慢地,以最婉转的语气说,“我相信那结果你早就知道的!”</p>

“我不知道。”哲凡的脸涨红了。他一向是深沉的、冷漠的,今天他完主沉不住气,他的修养也崩溃了。“你和浣思——为什么不肯放过我?”</p>

“不肯放过你的是你自己,”沛文一针见血地说,“你明知有病为什么不承认,你不想活了?”</p>

哲凡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血气涌上来又消下去,几次想说话都忍住了。他拿起酒瓶又为自己满满倒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他喝得太快、太急,大半杯的酒都洒了出采,弄得他脸上身上都是,他也全不在意。</p>

“难道——世界上真没有令你继续活下去的任何理由?你对生命已毫无留恋?”沛文冷静地问。看着他狂欢,他也完全没有阻止的意图——他阻止得了吗?</p>

“我的事——不要你管!”哲凡的脸被酒精烧红。“我死我活全是我自己的事,为什么要你来多嘴、多事?”</p>

“我可以不管,”沛文不动气,他能了解哲凡的心情。“我却不愿意人们失去一个最好的医生。”</p>

“最好的医生,”哲凡伸出双手狂笑着,“最好医生的手已不再听指挥、不再受控制,它颤抖得拿不稳一把手术钳,最好的医生,哈——”</p>

笑声的尾音颤抖着带着湿湿的泪水,冷静、深沉的刘哲凡医生——竟然哭了!</p>

“哲凡——”沛文站起来,神色变得更严肃,“你自己也明白,及早治疗,痊愈的希望有百分之八十到九十,你为什么要拖着?”</p>

“我——根本不想治疗!”哲凡收敛了泪水,略微平静地坐下去,把脸深埋在手掌里。</p>

“你岂不是慢性自杀?”沛文也沉不住气了,“哲凡,你疯了吗?”</p>

哲凡不响,也不抬头,好长、好长、好难受的一段令人窒息时间过去了,哲凡的脸依然埋在手掌心,声音却稳定多了,稳定得——悲哀而无奈,深深浓浓的,让人听得心也酸了。</p>

“五年前,那一天开始的时候,我——已经不再看重生命,四十多年的生命竟变成赤贫,变成一无所有,活着——也岂不多余?”他慢慢说。像一条蚕,缓缓地吐着长丝,细细的、哀伤的丝,丝吐尽了,蚕也僵硬。</p>

“哲凡——”沛文不能不动容。这不是他所认识的哲凡,这不是他同学、同事二十多年的冷静医生,哲凡——是另一个酷似他的人?这是他内心深处最真的剖白?</p>

“我并不害怕,也不遗憾,我平静而且心安理得,我一直在等着,等待这一天的来临。”哲凡又说。</p>

“但是——为什么?”沛文听得发呆。可能吗?名誉、地位。事业、财富全握在手中,怎可能如此悲观厌世?当年的离婚——不是他毅然选择事业的结果?他不是重感情人,他是理智型的,怎可能——如此!</p>

“没有原因!”哲凡又说,“没有原因,若有——也许是在我眼中的丰盛、富足和赤贫竟是相同,我已失去追求任何目标的兴致。”</p>

“然而丰盛富足怎能和赤贫一样?”沛文不解,这句话实在太玄了。</p>

“当然一样,当然一样,”哲凡慢慢抬起头,“你说不同只因你——不曾经历过,你幸福。”</p>

“哲凡,请告诉我,你到底受到了什么打击?”沛文十分关心。“请告诉我!”</p>

“没有打击。”哲凡笑了,“你没看到我这二十多年来一帆风顺吗?”</p>

“可是——浣思?”沛文猜测,这可能不大。</p>

“怎么会呢?”哲凡笑起来,笑得——甚是陌生。“分开——对我是种解脱,记得当年一句话吗?你说我这种人是不适合结婚的。”</p>

“你结婚了而目快乐过。”沛文说。</p>

“快乐吗?只不过浮光掠影,不谈——也罢!”哲凡摇着头微笑。</p>

“总该有原因的,”沛文不死心。“你不会无缘无改变得这么——离奇!”</p>

哲凡不出声,望着那瓶酒发呆,他是医生,他知道酒精对身体的侵蚀性,然而,那种茶色的液体却能带给他短暂的、模糊的快乐——能遗忘、能忘我就是快乐。而他最大的痛苦是——他竟还有思想、还有感觉。</p>

“哲凡,你要理智些、坚强些,”沛文又说,他真是苦口婆心尽了朋友的责任。“即使你本身不在意,你也不为心宁、心馨想一想?”</p>

“她们姐妹有——浣思。”哲凡漠然地说。</p>

“浣思——你不考虑她成了麦正伦太太之后,两个孩子可能适应?”沛文提醒。</p>

哲凡震动一下,为孩子?为浣思?沛文无法知道,所喜的是,哲凡有了改变,他眼中开始有些光彩。</p>

“她们——也都长大了。”他不置可否。</p>

“成长的孩子并不是说不再需要父爱。”沛文是认真的。</p>

“我——从来也不曾给过她们。”哲凡摇头。</p>

“以后的时间还很长,是吗?”沛文鼓励着。</p>

“很长的时间——更难挨。”哲凡说得全然无望。</p>

“既然如此,你何不在五年前就自杀?”沛文也气了,哲凡怎么固执得像牛一样?“你知道什么方法最快、最没痛苦,你为什么不做?”</p>

“我——懦弱。”哲凡平淡地望着他。</p>

“懦弱就是一切推倭的借口?”沛文叫起来,“刘哲凡,我后悔交你这样一个朋友!”</p>

“很抱歉,”哲凡一点也不在意,“真的抱歉!”</p>

沛文无可奈何地看了他半晌,叹息着。</p>

“我真想永远不再理你,不再见你,”沛文说,“你真令人——生气!”</p>

“别为我的事烦恼了,”哲凡居然微笑,“当我的假期结余,我——仍会回到医院工作。”</p>

“你还能工作?看你的脸,看你的手,你——唉!我不管你了,或者,你真有理由这么做。”沛文摇摇头,转身走出去。</p>

“你知道吗?沛文,”哲凡忽然在背后说,“我曾替成干上万的人开刀,动手术,说实话,我还真怕别人在我身上开一个口,取去一些内脏。”</p>

这哲凡——他说的可是真话?他到底是怎样的人呢?</p>

奏康在卧室里换好衣服,正预备去上班,忽然看见心馨从家里冲出来,抱着书包,咬着三文治,气急败坏地往公路局车站跑,迎着阳光,她那绿衣黑布格也掩不了的青春光芒,替世界带来了满天希望。</p>

本欲出门上班的秦康下意识退缩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怕见心馨的感觉。一回头,他看见秦恺正在沙发上看书,秦恺把一切看在眼里了吗?他很尴尬。</p>

“第一堂没有课?”秦康胡乱搭讪。</p>

“早晨都没课。”秦恺眼中有抹难懂的光芒。</p>

“我——哎,”秦康又朝门外瞄了一了眼,心馨已跑远了不见踪迹。“上班去了,晚上见。”</p>

秦恺也说再见,目送着秦康跨出大门。他当然看见一切了,他只是完全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要避开心馨?可是哥哥心中对她有所愧歉?</p>

他摇摇头,书本以外的事常困扰着他,令人百思不得其解,难道他真是所谓的书呆子?</p>

他又把视线放回书本,还是书本容易相处亲切得多了,书呆子就书呆子吧!</p>

再说秦康故意放慢了脚步,车站上果然已没有心馨的影子,他长长透一口气之后,不禁又有些怅然若失。他不该这么避着心馨的,她是最可爱、最单纯的小妹妹,为什么要避开她呢?他无端端又烦躁起来。</p>

回到办公室,他的情绪低落,连工作也无法做得好,满脑子全想着心馨的事。一连画坏了几张图表,他益发烦躁起来,怎么回事呢?</p>

“小秦,和女朋友吵架吗?”一个同事打趣。</p>

“别开玩笑!”秦康打起精神,勉强笑着。</p>

连旁观者都看出不妥了吗?他是着了魔。</p>

中午休息午餐的时候,他打电话给韦梦妮,即将成为他末婚妻的空中小姐。</p>

“刚起来?梦妮。”秦康问。</p>

“不出勤,乐得偷偷懒!”梦妮在电话里笑,“我明天一早飞旧金山,我会顺便带回订婚礼服。”</p>

“要这么讲究吗?”秦康半开玩笑,“我是否要去巴黎买一套小礼服来配你?”</p>

“男士不必讲究,”梦妮也开玩笑,“否则岂不是把我比下去了?”</p>

“嗯,订婚是我们俩比服装吗?”秦康说,奇怪!心里、脑里依然是心馨早晨在阳光中的模样。</p>

“不跟你说笑,”梦妮正经一点,“今天晚上我们公司有人结婚,我得去吃喜酒。”</p>

“也请了我吗?”素康不认真地说。</p>

“别这么皮厚,谁认识你?”梦妮说,“今夜你乖乖留在家里不许乱跑,知道不?”</p>

“这么凶?这么严?”秦康笑,“我去隔壁也不行?”</p>

“那个小女孩——心馨家?”梦妮说,“去吧!不过正经点,别惹别人家小女孩发单相思!”</p>

“看你——在说什么?”秦康突然不自在了。“心馨的男朋友是个漂亮的见习医生。”</p>

“那就更要当心,免得医生误会!”梦妮笑。</p>

秦康摇摇头,再无和梦妮聊天的兴致,又胡乱扯了几句,推说公司有事,就挂断了电话。</p>

下午的时间并不比早晨好过,秦康依然心神不定,依然烦燥不安,整整八小时,他甚至画不好一张最基本、最简单的图。他叹了一口气,看看表,五点了,同事们都陆续离开。</p>

“小秦,”早上开玩笑的同事正往外走。“你整天不对劲,我看——心病还要心药医呢!”</p>

同事走了,秦康却是心中一动,梦妮反正晚上没空,他何不去心馨学校门口等她,陪她一起去医院看浣思?上次答应的没去成,今天算是补偿。</p>

决定一下,心中立刻轻松多了,烦躁不安也消失,他想——他是下意识里对心馨感到歉疚吧?</p>

心馨多半是五点半放学,为怕等不到她,秦康坐计程车赶去。秦康虽然没有家庭责任,赚的钱也不少,他却相当节俭,平日上班下班都坐公共汽车,今天例外。</p>

他站在北一女大门的对面,有的先放学的学生已涌了出来,都是一般的绿衣黑格,都是清一色的短发,一群群,一堆堆,叫他怎能认出心馨?他在东张西望,许多小女孩也在打量他,这漂亮的大男生是等女朋友吗?</p>

又等了一阵,仍不见心馨出来,一辆半新旧的福斯甲虫车突然来到,停在校门边,似有所持,秦康也不在意,他只在想,甲虫车的确方便,也不算贵,等他和梦妮结婚后也买一辆,至少可省了许多搭公共汽车的时间——</p>

忽然眼睛一亮,虽是在那么多外貌几乎相同的女孩子中,他看见了心馨,她也穿绿衣黑格,脸上的光芒却是与众不同的。正待出声招呼,心馨却向那甲虫车奔去。</p>

甲虫车——那个见习医生戴克文?</p>

离得相当远,他听不见心馨和克文说了些什么,心馨迅速钻进车子,如飞而去。</p>

秦康的一时欢喜变成沮丧、变成失望,他以为一定可以等到心馨,他以为一定可以和心馨相偕去医院,他以为——他以为还像以往的许多日子里,随时一声呼唤,心馨就出现在他身边,但——事实告诉他,心馨已高他而去——或许不能说离他而去,是——心馨已不再是跟在他四周的小女孩了!</p>

心馨有了男朋友,心馨——成长了吗?那个戴克文将带着心馨到哪里去?晚餐、看电影、跳舞?像每一对情侣,像他和梦妮</p>

他的心一下燃烧起来,他发觉,他竟不能忍受心馨和克文,心馨——怎能和克文?</p>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人气小说推荐More+

领主:我愿建立一方乐土
领主:我愿建立一方乐土
自从人类获得“领主之力”,被迫加入万族争霸以来,已经过去了五百五十五年之久。在这五百五十五年里,无数的先辈们,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保证了人类的延续,守护了人类的家园,扞卫了人类的尊严。也正是因为他们的默默付出,这才造就了现如今,人类的鼎盛时代。然而……危险并未过去。残酷的万族争霸,依旧在持续,人类,仍然被无数异族所
月夜弥天
创造诸天之炼金法师
创造诸天之炼金法师
无尽的虚空宇宙中,诞生着无尽的位面星辰。无尽深渊,九大天界,四大元素位面,暗位面,魔方三十六界,都拥有着赫赫威名。格里芬·达拉,魔方三十六界中的一位小贵族,将带领大家,领略不一样的星界征伐之路。(非无脑文,看小白文误入)
小心意不成敬意
大唐,开局忽悠李渊揍李世民
大唐,开局忽悠李渊揍李世民
李恪穿越到大唐六年,都没有出现金手指。为了活得更长久一些,于是乎,他开始装傻。装着装着,还真就装成了一个傻憨憨二愣子。改不过来了。然而有一天,他突然激活了金手指。于是乎,他决定换一种活法。注:本书有金手指,没有系统。
新好小雯
高龄巨星:六十岁才出道不算晚吧
高龄巨星:六十岁才出道不算晚吧
重生在平行空间,成为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开局丧妻还有个不孝子,唐大根开始作妖了。”我现在和不孝子断绝父子关系,请大家见证……“不孝子祭天,法力无边,唐老头正式出圈。一首让唐老头成为诗人。一首让众人梦回大秦。一部让神魔乱舞,一部写尽怨女痴情。一首唱尽人间心酸,一部打开华夏科幻之梦!不过让无数粉丝仅仅乐道的,不是唐老头逆
百笑
人在西游开网吧,黑神话震惊众神
人在西游开网吧,黑神话震惊众神
穿越西游世界,绑定大道网吧。只要有人玩游戏就可以同步获得奖励从此一位位大能的身影出现在网吧之中。“你听说了么?哪吒用佛怒火莲炸了半个灵山。”“洪荒又出了一个叫坐忘道的大教。”“什么!?孙悟空被人提前放出来了!?”……如来:“唐三藏,你忘了你的使命了么?为何不去完成十世轮回,反而留在长安始终不肯走!?你若长久如此,何
熊猫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