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之后，心馨独自搭公共汽车去医院探望浣思。昨天答应要去的，因为秦康的黄牛而没去成，今天无论如何也该去了，她不放心浣思一个人任院，也不喜欢家中冷冷清清的，如果真没什么病，应该回家休养才是。</p>
她坐在车上着窗外的街道，她的脸色有些阴沉，就像窗外的暮色，她看来有心事而且不快乐。</p>
秦康要和韦梦妮订婚，她表面上已说过不在意，然而——她的的确确在伤心，她喜欢秦康，那种喜欢不同于对普通人，也不同于对秦铠，或者——她是爱秦康？她不知道，她也分辨不出，这——罢了，不管是喜欢、是爱，秦康都要和韦梦妮订婚，以后秦康就只属于韦梦妮了，她怎能不伤心。</p>
心馨把这伤心放在心中，原是无望的事，她何必再苦巴巴地令秦康不安？何况这种事又不能勉强，她又怎能强迫秦康爱她？</p>
心馨觉得自己似乎突然长大了许多似的，她在流了一阵眼泪之后，竟然理智地分析这事，然后竟能若无其事地站在秦康面前，这——的确是长大了，以前地是绝对做不到的，她一定会一辈子也不理秦康。</p>
医院到了，她默默下车、默默走进去，心馨从来没有这么沉默过，以往的她即使独处时，脸上也有跃然生动的光彩，今天——她沉默。</p>
走到浣思前天住的那间病房，敲敲门，里面没回音，再敲敲门，仍然一片沉寂，她有些意外，轻轻旋开门柄，面对着的竟是一张空床，浣思呢，出院了吗？</p>
心馨着了慌，她只是个毫无经验的小女孩，她一直被保护在父母的温室中，不曾面对任何困难和问题，一看浣思不在，她已六神无主了。</p>
关上病房门，转身就跑，她想到哲凡，她的父亲，那是她惟一可以去找的人，哲凡会在吗？一转身，才跑一步，她整个人撞在一个迎面而来的人身上。她惊叫一声，晃眼中看见被撞的人穿着白袍，医生白袍，哲凡吗？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住那人的衣襟，大叫：</p>
“爸爸，妈妈呢？妈妈怎么不在病房？”</p>
“小姐，你弄错了，”温文的声音、有教养的微笑，竟是个年轻的陌生医生。“谁是你爸爸？谁是你妈妈？说清楚些，我可以帮你。”</p>
心馨怔一怔神，难为情地放开双手，她怎么胡乱抓人的衣服，胡乱叫爸爸呢？她的脸红了，少女的娇羞在她眼中扩展。</p>
“对不起，我——我认错人了。”心馨结结巴巴地说，“我妈妈本来住在这里，我爸爸是刘哲凡医生。”</p>
“哦！刘大夫。”年轻的医生立刻露出尊敬的神色，“他们搬到三楼病房了，请你跟我来，刘小姐。”</p>
一声刘小姐叫得心馨全身别扭。她怎么是小姐呢？那些装模作样像韦梦妮那种人才是小姐。</p>
“我是刘心馨，不是小姐。”她稚气地说。</p>
“星星？”年轻医生看她一眼，“天上的星星？我是戴克文，见习医生。”</p>
“是心馨，心脏的心，馨香的馨，不是天上的星星。”心馨解释着，一边跟戴克文进电梯。她又想起秦康，秦康也叫她小星星，是吧！</p>
“心馨！”戴克文点点头，记下了。“刘大夫看来那么年轻，我没想到会有你这么大的女儿。”</p>
“我还有一个姐姐呢！”心馨笑一笑。她喜欢戴克文话中对哲凡尊敬的意味。</p>
克文看心馨一眼，想说什么，电梯门开了，他的话没说出来，领先出去，停在三0二号病房前。</p>
“就是这里，”克文很有礼貌地替心馨敲门，然后退开。“很高兴认识你，希望能再见到你。”</p>
他留下一个令人喜悦的微笑，匆匆去了。</p>
心馨抑郁了整天的心情突然开朗了些，她发觉戴克文并没当她是小女孩，他说话的口吻是很是“平辈”呢！她傻傻地对自己笑一笑，推门进去。</p>
“我来了，妈妈！”她叫。带着满脸的憨笑。</p>
然而——笑容僵在脸上，心也直往下沉，浣思坐在床上——带泪，为什么？她的脸色那么苍白，眼睛也红红肿肿的，难道——病属严重？前天不是说中暑吗？</p>
“妈妈——”她站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p>
“心馨——你来了，”浣思显然觉得意外，她连忙抹去眼泪，勉强装出笑脸，“我说过别来的，我没事，就可以出院的。”</p>
心馨的心七上八下，怦怦跳着，她知道必然有什么事，浣思不会无缘无故地哭泣。她快步走到床边，紧张地握往浣思的手。</p>
“妈妈，你骗我，是不是——你有其他的病？你为什么换病房？你为什么哭？”心馨的眼圈儿也红了。“你一定要告诉我，我找爸爸来帮你。”</p>
“心馨——”浣思神色复杂，“别傻，我有什么其他病呢？换病房只为清静。”</p>
“不，你骗我！”心馨不傻，她看得出浣思神色不对。“你没有说真话，我——去问爸爸！”</p>
放开浣思，心馨转身就跑，却被浣思——惊天动地的声音叫住了。</p>
“心馨，回来！”浣思从来没这么尖锐、这么大声、这么急切地叫过。“回来！”</p>
心馨站在门边，瞪大了眼瞎发呆，她是被吓着了。</p>
“回来，心馨！”资思又放柔了声音“我会告诉你一切，你过来。”</p>
心馨再走回床边，乖乖地坐下来。浣思那声音、那神情，仿佛——天要塌了似的。</p>
“听着，我——只是有点病，要动一点小手术，但绝不严重，你放心。”浣思尽量婉转地说。</p>
“动手术，是爸爸替你开刀吗？”心馨立刻问。这是心中最直接的反应。</p>
“不是！是沛文，曾沛文，你记得他吗？”浣思再一次握住心馨的手，“沛文是你爸爸的同学，也是朋友，他才从美国回来。”</p>
“为什么爸爸不替你开刀？”心馨凝视母亲，“爸爸是台湾最好的外科医生，谁都知道。”</p>
“但是——沛文比较适合，他是这方面的专家。”浣思颇费周章地解释。</p>
“妈妈，”心馨倒是固执得可爱。“专家也比不上爸爸，爸爸不同，他——会比较细心。”</p>
“心馨，这个问题不重要，”浣思吸一口气，“你千万别去烦爸爸，知道吗？我只要痊愈，谁开刀都一样。”</p>
“不！我认为一定要爸爸才行，”心馨摇着头，闭着嘴，一副坚决模样。“别人我不放心！”</p>
“心馨——”浣思为难地。</p>
“妈妈，这是生命的事，你别固执，”心馨误会了，她以为浣思不要哲凡动手术。“虽然你已经和爸爸离婚，你也不能否认他是最好的外科医生。”</p>
“是的，我知道，我明白，”浣思心中叹息，要怎样解释心馨才能明白？“好吧！我考虑一下。”</p>
心馨脸色缓和一些。</p>
“到底你是什么病呢？妈妈。”心馨终于问。</p>
“哎——一个小小的瘤，不严重，你别担心。”浣思说。</p>
“哦，小小的瘤！”心馨真的不紧张。“在肚子里、子宫里？是吗？小小的一个？”</p>
“是——哎！是的，肚子里。”浣思胡乱点头。她不愿说出真相令心馨害怕。</p>
“那不需要什么专家，爸爸一定行。”心馨信心十定。</p>
浣思微微一笑，她不愿再谈下去，主动转开话题。</p>
“秦康没跟你一起来？”她问。</p>
“他——上班！”心馨的脸色黯然，“我也不能一天到晚叫他陪着。”</p>
“怎么，不高兴他？前天不是好好的？”浣思打趣。</p>
“他——”心馨咬着唇，有些为难，“他就要订婚了，和那个韦梦妮。”</p>
“哦——”浣思仔细端详心馨，她发觉有些不对。“他订婚——你不替他高兴？”</p>
“有什么好高兴的？那个脸上七彩的空中小姐！”心馨噘嘴。</p>
浣思眼光闪一闪，她立刻明白女儿受了挫折。</p>
“心馨，你——可是有点喜欢秦康？”浣思小心地问。</p>
“妈妈——”心馨一惊，双颊绯红。</p>
“我看得出，心馨，”浣思柔声说，“可是你得明白，感情不是单方面的，再说秦康比你大六七岁，他那种个性也不适合你，你还小，你还能遇到许许多多其他更好的男孩，你应该诚心祝福他。”</p>
“我知道，我会。”心馨垂着头，看不见表情，那声音——却有委屈的哭意。</p>
“孩子，眼光要放远一点，”浣思了解地轻拍心馨，“秦康可能是你生命中最早出现的男孩子，所以你对他的好感可以说是盲目的，那——并不真实。”</p>
“我已经祝福过他了。”倔强的小心馨收敛了最后一丝哭意，抬起头来。“他不喜欢我，自然有别人喜欢我，我不希罕他！”</p>
“心馨，”浣思怜爱地说，“不许用这种口气说话，没有人规定他一定要爱你啊！何况他对你好像对待妹妹一般，已经够好了。”</p>
心馨咬着唇，默不出声。她不喜欢听浣思的话，当她妹妹，她已经十八岁了，总不能一辈子是小孩子。</p>
“哎——秦恺呢？他还教你数学吗？”浣思又转话题。</p>
“教！他一定要帮助我考上大学为止。”心馨点点头，“他比秦康好，至少比较真诚，不讲谎话！”</p>
“是啊！秦康订婚，你可以找秦恺陪你玩啊！”浣思乘机说。</p>
“那怎么行？”心馨一本正经，“秦恺是老师，他那种人怎么会玩呢？”</p>
“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他不会玩？”浣思说。</p>
“不行就是不行，”心馨一连串地摇头，“跟秦恺玩——不闷死才怪！”</p>
“那——”浣思关心地问。</p>
“你别担心，现在考大学第一，哪有玩的时间呢？”心馨甜甜一笑，似乎所有烦恼全在笑中消失。</p>
浣思着看表，她知道正伦就要来，她不希望心馨和正伦在这种情形下见面，她也说不出什么确切的理由，按理她应该拉拢正伦和心馨感情才对，偏偏——她要分开他们，她觉得惟有这样才对。</p>
“回去吧！四姐会等你吃饭，你晚上还要去秦恺那儿补习数学，对吗？”浣思说。</p>
“好！”心馨很听话。“我明天放学再来，你要不要我带些什么东西来？睡衣？”</p>
“不需要，我要穿医院的衣服，”浣思温柔地摇头，“你好好温习，我很快就可以出院陪你。””再见！”心馨拉开病房门。“怎么爸爸还不来看你？”</p>
她再笑笑，大步去了。怎么哲凡不来看浣思，哲凡——他能来吗？他可以来吗？他——哎！事情怎是心馨想的那么简单？哲凡——唉！</p>
心馨背着书包又跳又蹦地走下楼梯，放着电梯不用，她喜欢楼梯来代替运动，高三的女孩子整天被书本绑死了，还有时间运动吗？</p>
走出医院大门，意外地她看见等在路边安全岛上的一个人，是刚才那年轻医生戴克文。</p>
“嗨！”心馨胸无城府，大方地招呼着，“谢谢你刚才的帮忙，你等人吗？”</p>
“不——”克文有点紧张不安，笑容依旧温文，神情依旧很有教养。“你回家？”</p>
“是啊！你呢？下班了吗？”心馨问。克文没穿白袍制服，当然是下班喽！</p>
“是，我们可以一起走。”克文走向她。</p>
“一起走，你也住士林？”心馨问。</p>
“离士林不远，我要去荣民总医院看朋友。”克文说。</p>
近了，心馨才开始打量他。他不能算特别漂亮，没有秦康的高大英俊、风流潇洒，也没有秦恺的冷漠深沉、超然出色。他——只是普通的一个男孩，五官端正，斯文有礼，还很正派，医生的正派。</p>
“那就一起走吧！”心馨说，“我比你先下车，等于你送我回家。”</p>
“哎——我有车，一部二手货的福斯甲虫车，”他腼腆地笑了，“我可以顺路送你。”</p>
“那就更好了，免得我头昏眼花地转车。”心馨说。</p>
克文带她到停车场，让她上了那部深蓝色、看来相当旧的车子。</p>
“我只是个见习医生，买不起新车。”他坦率地说。</p>
“新生旧车有什么不同？总是坐。”心馨绝不在意。她对克文印象不错，虽然他比较拘谨，可能他是医生吧！和哲凡一样的医生。</p>
“是！”克文小心地驾着车。“我从小就很迷汽车，曾经幻想能拥有一部飞天万能车，可是直到今天才有这部二手货的福斯！”</p>
“还不够好吗？秦康还没有汽车呢！”心馨脱口而出。</p>
“秦康！谁？”克文皱皱眉。</p>
“哎！对不起，秦康是我的邻居，你不认识。”心馨的脸红起来。</p>
“男朋友？”克文看她一眼。</p>
“秦康，不！”她立刻严肃地更正，“秦康就要订婚了，和一个七彩空中小姐。”</p>
“七彩空中小姐？”克文笑她的稚气。</p>
“我是指化妆。”心馨笑了，不再提秦康。</p>
汽车转进中山北路，是一条直路了，克文仍是驾驶得小心翼翼，他是个谨慎的人。</p>
“看到你的父母吗？”他随口问。</p>
“只有妈妈在，”心馨也不在意，“妈妈生瘤，曾沛文要替她开刀，不过不严重。”</p>
“刘大夫呢，他精神好些吗？”克文说。</p>
“什么？”心馨不懂。谁的精神好些吗？</p>
“我是说——刘哲凡医生精神好些吗？”他再说。</p>
“爸爸？”心馨困惑地盯着他，“爸爸怎么了？”</p>
“怎么？你没看见刘大夫？”克文很意外，“昨天你母亲送他来医院，他昏迷不省人事，就任在你母亲隔壁的病房，三0四号。</p>
“爸爸——昏迷不省人事？”中心馨吓了一大跳，脸都白了，“为——什么？为什么？”</p>
克文呆呆地望了她一阵。</p>
“原因还没查出来，听说——并不太严重。”他柔声说。</p>
“回头。”心馨大叫，“请转回医院，我要看爸爸，我一定要看爸爸！”</p>
小脸儿埋在掌心，她哭了起来。离了婚的父亲和母亲怎么同时病倒呢？浣思的眼泪——就是示意吧！</p>
心馨回到医院，丢下戴克文就往三楼跑，她脸色苍白，气急败坏地奔到三O四号的病房外，她知道哲凡在病着，她没有“砰”地一声冲进去，她只轻轻推开一丝房门，只是一丝——她看见闭着眼睛睡得好安详的哲凡，除了一些凌乱、憔悴外，他没有什么病容。正预备进去，又看见全神贯注凝视着哲凡的浣思，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像一个细心守护的护士，但是——她的眼光是那佯哀伤、那样温柔、那样——情不自禁。心馨推门的手停住了，欲迈进去的脚也止住了，父亲和母亲？</p>
她再看几秒钟，终于悄悄掩上门，悄悄退开去。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的紧张、纷乱、焦急全都消失了，她变得全无牵挂、全不担忧，浣思又守候着哲凡，妈妈又和爸爸在一起，她有什么可担心的？何况浣思的眼光——她又怎忍心打破那似水柔情？</p>
她就这么退开了，即使父亲真的病了，浣思在一边伴着，又何须心馨插手？若他们能永远在一起，心馨倒情愿这病一直存在。她真是完全不担心了，甜甜的笑容赶走了刚才的气急败坏，她快乐地大步走进电梯。</p>
电梯降到楼下，她正待出来，迎面碰到她最不愿碰见的人。笑容在一刹那间收敛，她硬着头皮招呼。</p>
“麦叔叔。”她叫。</p>
“心馨，他们说浣思搬了病房。”正伦毫不介意她的神色，他心中只有浣思。“为什么？她现在在三0二吗？”</p>
“是！不过她开不在房里。”心馨生硬地回答。</p>
“怎么，出去了？”正伦掠一掠额前那绺甚有艺术家派头的头发。“她今天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p>
心馨心中飞快转着，所有人都会自私，怪不得她，她只是一个小女孩，她极不愿正伦上去破坏了浣思和哲凡之间的气氛。</p>
“她——回学校一阵，有点事。”心馨说谎，眼看着脚尖，做贼心虚地，不敢抬起头来。</p>
“哦——”正伦拖长了声言，明显地失望，他是个所有感情都写在脸上的人。“她说过什么时候回来吗？”</p>
“要很迟。”心馨一不做二不休，骗走正伦，她觉得是天大的喜事，她是孩子气，能骗到几时呢？“学校有事等她回去处理。”</p>
“你见到她了吗？”正伦百分之百相信，“她是不是好多了？”</p>
“是！她好多了。”心馨点头。</p>
“什么时候出院呢？”正伦再问。</p>
“不知道，也许很快。”心馨胡乱说。</p>
正伦歪着头考虑半晌，他热情冲动，做事喜欢速战速决、干净利落。</p>
“那我就回去了，或者去焕思学校看一看。”他说，“或者迟些再来——你跟我一起走吗？我送你。”</p>
“不，我自己走。”心馨极端不情愿。“我——还有事。”</p>
“那么再见。”正伦友善地拍拍她，“放心！浣思不会有事的，你好好用功吧！”</p>
正伦去了，他完全不怀疑心馨说谎，心馨咬着唇，有丝莫名其妙的内疚，她冲动地这么做，但——对不对呢？应不应该呢？或者——浣思喜欢见到正伦呢？</p>
她心乱地走出医院，天黑了，肚子又饿，从此地转两次车回家起码要一小时，那么长的路——她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她拒绝了正伦送她，只好挨饿了。</p>
走下台阶，有人在灯柱下对她笑，笑得好眼熟——</p>
“哎——戴克文！你还没走！”她高兴得怪叫起来。</p>
“反正我不急，又顺路，就决定等一等你。”克文笑。</p>
“要是到半夜都不出来呢？”心馨乐得心花怒放。不必转两次车、不必挨饿，太棒了！</p>
“医院的规矩，九点钟之前所有探病的人都得离开。”克文摇头。“顶多等到九点。”</p>
“到九点也还得两小时啊！”心馨看一看表。真是奇怪，克文是医生，该算是哲凡的“同事”，心馨却觉得他只是她的朋友，像秦康一样的朋友。</p>
“那——也不算什么。”克文脸孔红了。</p>
心馨也不注意这些，她总是那么粗心大意。跳上克文的车，她就放松地整个人倒在椅背上。</p>
“要是你不等我啊，我恐怕没力气回家了。”她稚气地说，“又累又饿，如果在冬天，简直名符其实的饥寒交迫！”</p>
“这么严重？”克文看她一眼。他喜欢她那毫不掩饰的纯真。稚气和那少见的好教养、好气质。</p>
“谁说不是？”心馨拍拍口袋，“早晨上学时忘了带钱，只有学生月票，想买个面包都不行。”</p>
“下次遇到这样的事，打SOS向我求救。”他半开玩笑地说。很微妙的感觉，他和她只是初次见面，他又比她大许多、世故许多，他身边漂亮女孩子——包括护士和女同学不少，偏偏对心馨印象特别深刻。</p>
“sos！怎么打？”她睁开眼睛，傻傻地望住他。</p>
“电话啊！”他笑了。</p>
“电话也要钱啊！”她振振有词。</p>
“下次教你个打公用电话不要钱的方法，”他比初见面的活泼多了。“百灵百验！”</p>
“真的？”她坐直了，精神也恢复了。“怎么打？”</p>
“下次！”他眨眨眼，“今天没带‘道具’。”他半真半假地。</p>
“道具？你们这些准医生也做这种‘不法’勾当吗？”她揉揉鼻尖，凶巴巴地。</p>
“不法勾当？”他摇摇头。“你还有更严重的字眼吗？我快被枪毙了呢！”</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