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浣思来说，那是一个漫长难挨的夜。</p>
十点钟，哲凡来替她熄了灯，沉默地望了她一阵，什么也不说就离开了。黑暗中短暂的对峙，也竟能那样清楚地看见他眼中的哀伤——哀伤，没看错吗？这怎可能是哲凡的神情？难道——他刚才所说的是真话，台北市最好的外科医生刘哲凡已不能替人再动手术？</p>
哲凡离开后，她也无法安宁，他眼中那一抹似冥似幻的哀伤，强烈地震撼了她心中每一条细微的神经，她恨不得跳下床追出去，她要告诉他——她要问他，她——她可以帮一点忙吗？</p>
真的！浣思心中全是帮助他的意念，她早已忘却了其他任何事、任何人，包括正伦和她自己的病。她知道，她若不能在哲凡有困难时伸出援手，她这一辈子都会遗憾。然而——哲凡需要怎样的援手呢？</p>
她无法使自己的思想休息，她辗转整夜也不能入睡，她一直想着哲凡，想着哲凡的困难，想着哲凡的隐衷，哲凡——到底是为了什么？</p>
整夜失眠使她万分困倦，她很想闭起眼睛休息一阵，她不愿意以一副憔悴的病容面对哲凡——真是痛苦，勉强闭上眼睛竟也那样难受，连眼皮都闭痛了，她仍然睡不着，脑中转动着千头万绪——哲凡的千头万绪！</p>
然后，天亮了，然后，收拾病房的女工进来工作了。然后，和蔼又漂亮的护士为她送来一些药丸，然后早餐，然后——她以为哲凡该来了，昨夜他临去时虽什么都没说，但他一定会来的，他关心她的病，不是吗？然而，那么失望，进来的竟是沛文。</p>
“浣思，觉得怎么样？”申沛文双手扶着床架，在美国医院工作了十多年，他的作风也美国化了，他微笑着。“你的脸色看来不大好呢！”</p>
“我觉得很好，”浣思勉强作礼貌的微笑，“头不痛。”</p>
“昨夜没睡好吗？”沛文很自然地拿起她的手，在替她量脉搏。“不习惯医院？”</p>
“也许吧！”浣思望望门口。“哲凡呢？”</p>
“他休假。”沛文低着头看表，仍在量脉搏。“他一早打电话叫我来看你。”</p>
“休假？”浣思怀疑，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昨夜他没提起，他——休星期天例假？”</p>
“不，他放大假。”沛文放开她的手，说。“两星期大假。”</p>
浣思的脸变了，她绝不相信有这么巧的事，哲凡必然是故意安排避开她的，这——</p>
“假期是早排好的吗？”浣思努力装得自然。</p>
“不清楚。”沛文说，“怎么，浣思，你对我的手术不放心？”</p>
“不——”浣思心中一阵猛跳，谁说要动手术了？“我只是不想开刀。”</p>
“浣思，你要考虑清楚，”沛文认真一点，“这件事不是儿戏，有关你的生命，你不该固执。”</p>
“我考虑得很清楚，”浣思掠一下头友，“我不儿戏也不固执，我——有原因。”</p>
“什么原因比生命更重要？”沛文不同意。“除非你对我没有信心，否则没理由拿自己开玩笑。”</p>
“我——”浣思咬着唇，“我希望先见一见哲凡，然后才决定开刀的事。”</p>
“我替你拔电话。”沛文拿起电话。“你自己跟他说。”</p>
电话拔通了，沛文把话筒交给浣思。</p>
“哲凡起身了吗？温太太。”浣思问。</p>
不知道温太太在电话里说了什么，浣思呆住了，好半天都回不了神，然后，一言不发地挂上电话。</p>
“怎么？”沛文皱起眉头，他看出有些不妥。“哲凡这么早就出去了？”</p>
浣思摇摇头。再摇摇头，脸色苍白而困惑。</p>
“大概做礼拜去了。”沛文又说。浣思的模样显得震惊，他想缓和一下气氛。</p>
“不，”浣思慢慢回过神来，声音怪怪的，“他不是做礼拜，他——去旅行了。”</p>
“旅行？”沛文也是意外。浣思在医院里，无论如何，即使再没有感懂，也不该去旅行。“他没说起。”</p>
浣思再摇摇头，奇怪的不安神色过去了，她的正常恢复得特别快。</p>
“沛文，我希望立刻出院。”她郑重地说，“所有的后果我自己负责，我一定要出院。”</p>
“我不同意，这样太危险！”沛文摇头，“昨夜的休克已证明你的病比想象中还重。”</p>
“危险是我自己的事，”浣思绝不犹豫地跳下床。“我有权支配和安排自己的生命！”</p>
“浣思——”沛文轻叹一声，他帮不上忙，他知道。“你还和以前一样固执。”</p>
浣思把脑转开一边，她不习惯在朋友面前流露内心的感情，偏偏此刻又忍耐不住。</p>
“你不明白，沛文，”浣思好不容易才压抑了感情的波动。“我并非对你没信心，只是——这件事对我、对哲凡都十分重要，我一定要先弄清楚才行。”</p>
“你们有事？”沛文不能明白。</p>
“我想——该是哲凡有事，”浣思转回头来，她终于完全控制了表面的平静。“沛文，难道你完全没有发觉哲凡近采的神精和态度都不对？”</p>
“是吗？”沛文不能置信，“他很正常啊！”</p>
“正常的只是表面，沛文，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你一定要帮他。”浣思抓住沛文的手。</p>
“这——”沛文退后一步，是浣思脑中的瘤使她神智不清了吗？她竟说哲凡不正常。“浣思，你可能误会了吧？”</p>
“绝不是误会，相信我，”浣思真诚无比，“你不以为他拒绝替我开刀又避开了，其中有隐情？”</p>
“浣思，”沛文又抽出被抓住的双手，放在她肩上。“哲凡要我替你动手术是理智的决定，我相信他度假也绝非故意避开，你想得太多了。”</p>
“你不明白，”浣思拼命摇头。沛文完全不知道哲凡双手的事，他完全不知道哲凡已不能替人动手术，这是哲凡的秘密，她不能揭穿。“我知道他有困难，我一定要先见到他。”</p>
“浣思，离开医院对你全无好处。”沛文警告。</p>
“我答应你我会回来，”她急切地希望能脱身。“我并不想死也不想变瞎，我只是——先要办一点事，十分重要的事，我一定要离开。”</p>
沛文考虑一下，若是浣思不肯签字动手术，留她在医院也没有用，这种事即使医生也勉强不得。</p>
“好！我让你出院，”沛文凝视她，“但你也得答应我，感觉不舒服立刻回来，而且要同意动手术。”</p>
浣思心中飞快地一转，毫不考虑地答应了。先找到哲凡，其他的事都属发要。</p>
“我答应你。”她说。</p>
沛文微笑一下，转身退出病房。</p>
“你有急事就走吧！手续由我来办。”他说。</p>
浣思迅速换好衣服，她又紧张、又激动，再加上动作奇快，换好衣服就开始喘气了。她穿的仍是昨夜那件浅象牙色的长裙晚装，根本不适合在街上行走，最讲究服装的浣思会天却是顾不了那么多，她提着长裙，在所有人诧异的注视下，半跑着冲出医院大门。</p>
她看一看晚装皮包，里面有钱，于是她拦了一部计程车，跳上去直奔飞机场。</p>
温太太说哲凡坐十点半的飞机到高雄去，现在才九点多一点，她还有截住他的机会。</p>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她为什么一定不肯放过哲凡呢？他们不是已离婚了五年吗？她——哎！她的心又乱又急，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留住哲凡，只是她心中有一个声言不停在叫：“留住他！留往他！”而且，她也肯定知道一点，留住他是对的，任他这么离开——会是一辈子的遗憾！</p>
赶到机场，她在国内线的候机室找了一圈，没有他的影子。登记机票处也问过，十点半有两家公司的飞机到南部，但都没有哲凡的名字。</p>
“有旅客已经上飞机了吗？”她急得全身冒汗。</p>
“没有，空中服务员都没上去，太早。”航空公司职员回答。</p>
浣思的心中仿佛一下子失去倚靠，空空荡荡连感觉都没有了。温太太不是说他坐飞机去高雄吗，怎么会没有名字，又不见人影？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吗？</p>
愈是焦急烦乱，思想愈是不能集中，她从来没有这么恍惚过，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怎么离开机场，怎么上计程车，等她突然清醒时，发现计程车已把她送到哲凡的诊所门外。</p>
她胡乱付了车钱跳下来，那么奇怪，她突然冷静下来了，冷静得这么及时。温太太可能是奉命说谎的，哲凡可能根本没有离开家？他只是让她绝望而答应让沛文动手术，他是这样吗？他未免太低估她了。</p>
她冷静地按响了门铃，等着福伯替她开门。</p>
“夫人！这么早？”福伯不明真相，惊喜地问。</p>
“医生在吗？”她若无其事地问。</p>
“在！在！”福伯一个劲儿点头。</p>
浣思冷冷一笑，昂然大步而入。</p>
迎在门边的是意外又十分尴尬的女管家温太太，她只是奉命行事，也怪不得她。</p>
“哲凡在哪里？”浣思也不提那谎言，她对温太太的微笑十分有教养。“楼上，或书房？”</p>
“在小客厅。”温太太欲言又止，终于领先走向小客厅。“夫人，请进。”</p>
浣思点点头，径自推门进去。</p>
小客厅的景象令她吃惊得呆住了，她实在不能相信自己所看见的，那不是真的吧？那只是一个可怕的梦境吧？怎么可能呢？刘哲凡医生！</p>
哲凡仍穿着昨夜那套西装，头发凌乱、胡须未修，眼睛中充满了吓人的血丝，一脸的宿醉末醒，一脸的莫名痛苦。他料靠在安乐椅上，旁边的茶几上是空酒瓶和歪倒的酒杯，那情那景——像是堕落的边缘、地狱的门外。</p>
他在她看见他的同时也看见了她，但是，他显得一点也不意外、一点也不惊奇。</p>
“坐！大清早来看我这醉鬼？”他的舌头发大，话也说得不清不楚。</p>
“为什么骗我去高雄？”她心中发颤，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天！帮帮哲凡！</p>
“我知道骗不倒你，我知道你会来，”他挥挥手，“我们最伟大、最美丽的钢琴家！”</p>
浣思的脸一下子红起来，他是讽刺？</p>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沉着声音。</p>
“什么意思？”他笑了，笑得迷迷糊糊，“你看不见吗？我喝了一夜酒，直到现在！”</p>
“为什么喝酒？”她问。声音也随之颤抖了。</p>
她怀疑一个事实，但——她连做梦也不敢相信这事实，他根本不在平她，他们已离婚五年！</p>
“喝酒——心里快乐，”他摇头，“心里快乐！”</p>
“难道不喝酒你心里不快乐？”她问。</p>
他没有立刻回答，好半天，才半清醒地问：“你说什么？我没听见！”</p>
“我说——不喝酒你心里不快乐？”她再说一次。</p>
“是吗？”他自问，“不喝酒——哎！不喝酒的时候快乐是遥远的，远得——感觉也困难！”</p>
“你——”她咬着唇，怎样令人心痛的醉话？</p>
醉话最真，此刻，他说的便是真心肺腑的话吧？</p>
“你的快乐不是在你辉煌的事业上吗？”她扬一扬头，心已软了，嘴还是硬的。</p>
“辉煌的事业？他自嘲地笑起来。</p>
“难道——不是？”她盯着他看。</p>
“是——当然是！”他醉眼朦胧，“男人的最大快乐是事业，是事业！”</p>
“那你喝酒——岂不矛盾？”她不放松。</p>
“矛盾又有什么不好？”他反问。</p>
浣思摇摇头。哲凡看来真是有隐衷，从昨夜到今晨，他不但外表变了，连语气也变了，似乎，所有人心目中刘哲凡医生随着他脱下那件医生白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连她也陌生了。</p>
“你真休假？”她转换一个话题。</p>
“休息一下，我早已需要休息一下，”他在安乐椅上动也不动。“这么多年来，我太累了。”</p>
他话中可有另一种深意？他在暗示什么、比喻什么？</p>
“累——就不替我动手术？”她问。</p>
“沛文比我好。”他不再提双手发颤、不能再替人开刀的事，他——讲着玩的吧？“你不该再固执。”</p>
“我觉得我固执得有理由。”她说。</p>
“浣思，我实在不了解你，这个时候——你何必苦苦逼我？”</p>
“你是说——我不再有资格？”她有些色变。</p>
哲凡呆了半晌，似醉非醉．似清醒非清醒地喃喃说：“除了你——谁还有资格？”</p>
浣思没听清楚，她竟是没听清楚，这么重要的一句话，她竟忽略了。</p>
“你是说——再也不会改变主意？”她眼中有泪。</p>
他的头摇晃一下，慢慢从安乐椅上站起来。</p>
“不必为这件事争论了，”他是突然之间清醒的。“让我送你回医院。”</p>
浣思双手一挥，她竟是那样固执、倔强，即使在生命的事上，她也绝不退让。</p>
“你不必客气，我自己会走。”她不谅解地盯着他，“刘哲凡，你——竟是这样一个人！”</p>
哲凡不出声，二十年来，他深深了解浣思的脾气，她既然这样讲，她必不肯回医院的了，但她的病——他心中焦急，加上失眠、酒醉，还有——心中有郁结吧！他抽出手想扶住她，突然的一阵巨大晕眩，他晃了一晃，眼前一阵发黑，他竟是支持不住整个人倒向她——</p>
“你——”浣思惊叫。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哲凡怎么无端端会倒，他醉得太厉害？——浣思脑中灵光一闪，整个人吓呆了，哲凡——莫非有病？</p>
清晨的阳光非常好，整个天际一片蔚蓝，令心馨的心情好得不得了。</p>
她计划着早晨的时间找秦恺补习数学，中午以后，叫秦康陪她去医院着妈妈，这个安排简直太妙了，说不定秦康心中愉快，又会请她看电影和吃龙虾沙律？</p>
她拿着数学书和习题，口里嚼着口香糖，一跳一蹦走进秦家。星期天，她总爱穿牛仔裤，她的牛仔裤和别人的不同，她把裤管剪到膝盖那儿，她说这样子才不会和满街的牛仔裤相同。</p>
奏家是个正常的家庭——当然得除了秦康，星期天，他不睡到十二点才怪。心馨进去的时候，看见泰恺坐在沙发上看书，她知道，秦恺的父亲已到士林去做礼拜了，他们夫妇虔诚得很。</p>
“嗨，早。”心馨的声音带来一屋阳光。“笨学生来了！”</p>
秦恺抬头看她一眼，欢喜之色只在眼底。</p>
“我没说过你苯。”他想微笑，却只牵动了一下嘴角。</p>
“我自己知道笨，尤其是数学。”她大动作地倒在沙发上，秦恺看见她那件很别致的T恤，白色的胸前有一个红色黑点的甲虫。“这个时候来不会打扰你吗？”</p>
“我说过，你随时可以来。”他说的话很真实，却不是很能讨好人，尤其是小女孩子。“你的T恤很好看。”</p>
“妈妈买的，是美国Sear’S的MailOrder，寄美金支票和衣服的号码去，他们就寄衣服来，我还有一件浅黄色的，胸前是绿色黄点的草菇，很绝。”</p>
秦恺没有再接下去讲这话题，是他不知道该讲些什么了，尤其他完全不懂服装。</p>
“现在开始讲数学，好吗？”他提议。</p>
“当然好。下午我想去医院看妈妈，我要秦康陪我去。”她跳起来。</p>
“谁说我要陪你去？”秦康的声音突然冒出来，原来他不但早已起床，并且还换好衣服，正要出门了。“秦康大哥今天没有空，叫秦恺陪如何？”</p>
“你这家伙，原来‘打扮’好了呢。”心馨的眼睛上下左右打量他，一脸孔的不服气。“你要去哪里？你昨天说好要陪我的！”</p>
“小霸王，饶了我这次好不好？”秦康半真半假地笑，“我真的有事，约了女朋友。”</p>
“又是七彩空中小姐？”心馨老大不高兴起来，沉下脸又嘟起嘴，“昨天晚上回来你也偷跑了！”</p>
“偷跑？”秦康捏一捏她的鼻尖。“玩官兵捉强盗吗？还是有人叫你监视我？”</p>
“你——不守信用！”心馨满心不是味儿，阳光和好心情都消失了。“我不理你！”</p>
“好心馨，”他怜爱地搂她的肩。“发誓早点回来陪你聊天。”</p>
“希罕！”她转开头，跟自己生闷气。</p>
“带消夜回来给你吃？”他还是逗着她，他只是当她是妹妹。</p>
她看他一眼，这么出色、这么英俊的男孩子，又是那样善解人意、体贴、热诚，他惟一的缺点就是女朋友太多，多得她——简直嫉妒也来不及了。</p>
“那——你几点钟回来？”她稚气的真挚。她心中一直认为他对她是特殊的——他是这么说过。</p>
“天！”秦康作状地捂着脑袋，又对在一边沉默不语的秦恺眨眨眼，“吃不消，受不了，管得这么严？”</p>
“谁管你！”心馨嘟起嘴唇，大步走进秦恺的卧房。“秦恺，我们开始讲课。”</p>
秦康绝不在意地一笑，小女孩的解气而已！他吹着口哨，大步走了出去。</p>
“叫秦恺陪你去医院吧！”他说，“秦恺代替我去。”</p>
心馨和秦恺都听见了，他没作表示，她却噘噘嘴，装出一副不希罕状。</p>
“臭美！”她低声骂。</p>
秦恺闻言皱眉，很感意外地说。</p>
“你不该说这样的话，”他认真地说，“不好听！”</p>
“哎——”她脸一红，怎么了？浣思在这方面对她的管教很严，她从不敢乱说话，今天是说溜嘴。“对不起，下次不说。”</p>
“你——是不是很希望哥哥陪你去医院？”他望着她，很慎重地问。</p>
“不，”她摸摸头，“是他昨天答应我的，他不该黄牛！”</p>
“刘心馨，”他的话里分明有强烈的暗示，“我认为对任何人、任何事的期望都不能太高，否则一定失望。”</p>
“我——没有期望过谁啊？”她天真得一点也不懂。</p>
“而且，感情的事——也不能太天真。”他再说。说这话的时候他低着头不看她。</p>
“我不懂你说什么，”她把口里的口香糖拿出来，用一张纸包起来，“感情的事天真，你是指我？”</p>
“不——不指任何人。”他摇摇头。他实在为她担心，谁能比旁观者更清楚？</p>
然而——怎样的旁观者？</p>
“我们开始吧！”心馨摊开课本和习题。</p>
秦恺点点头，开始讲课。他讲得很用心、很仔细、很扼要，相信再没有数学天才的人也该懂了，他抬眼看她，她双手托着腮，眼中却是一片茫然。</p>
她今天心不在焉。</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