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三人,饥餐渴饮,夜住晓行,花费了一个月多的时间,才到达金富来所在的毕节县。 金富来提前收到了来信,预估他们差不多到的时间,便时常派人过去城门口等着。 为了防止错过师傅,他搞来了一块不小木牌,让小厮举着等候,上面写着“恭迎师傅郑三娘大驾”几个大字。 郑晴琅一进城门,就看到徒弟“灵机一动”造成的盛景。 每个从城门进去的人,都无一例外会注意到那个木牌,胆子大的、好事的凑上去询问情况,胆子小的就围观一会儿,嘴里嘀嘀咕咕问“郑三娘”是谁。 薛晓夏虽不是学富五车,但好歹这几个字还是识得的,忍不住惊呼,“奶奶,郑三娘不就是你么?” 话音落下,就有不少的目光朝这边看过来。 郑晴琅顶着那些好奇的目光,硬着头皮去跟那两个小厮交涉。 “你们是富来安排接待的人对吧?” 那两个小厮已经举了四五天的牌子了,从一开始藏头缩尾,不好意思面对人,到如今已是“麻木”,竟渐渐觉得这差事不错。 想想,每天啥事不用干,就站在城门口轮流举牌子,多轻松呀! 所以,他们面对郑晴琅的提问,意识到总算等到人了,没有十分的欣喜,倒有五分的不情愿。 但他们可不是从前跟着金富来的“老油条”,面上不敢表露半分,颔首行礼后,毕恭毕敬问道,“夫人可是郑三娘?” 郑晴琅点点头,“是,我是从云南宜良县过来的,你们是富来的手下是吧,他派你们过来接我们?” 双方交换了一些信息,确认无误后,两个小厮的态度更加恭敬了。 其中一个嘴甜的小厮忙说道,“老夫人,您可算来了,我们少爷自从收到您的来信后,那可是盼星星盼月亮,早几天就派了我们候在城门口,就怕老夫人到了找不着路……” 郑晴琅听他讲完后,笑着应道,“你们少爷有心了,正好我们初来乍到,也不知道哪处的客栈好,就劳烦两位帮忙带下路。” 那小厮听到她的这个诉求,愣了一下。 “老夫人,这远来是客,何况您是少爷的师傅,怎么好住客栈呢?” 另一个小厮也忙插话道,“是呀,少爷已经叫人将府内东北角上的玉簪院收拾出来了,小小巧巧七八间房舍,正适合老夫人一行人居住里。” 郑晴琅笑着摆摆手,“这次过来盘桓时日较久,不好叨扰。” 那小厮听罢,连忙补充道,“老夫人想是觉得住在府内拘束,其实不必顾虑这个。那玉簪院厅堂厨房都有,一切家具器物齐备,又有一门通街,把西南方向连接后院的角门一关,那就相当于独立一户了。” “对对对,玉簪院很幽静,少有人去,老夫人不必担心有人叨扰。还有,少爷可是费了许多心思收拾的,老夫人不去住,可就辜负了少爷一番心意了。” 薛晓夏听见两人这么说,也有心想要看看大户人家的院子长什么样,在一旁撺掇,“奶奶,既然人家都收拾好院子了,咱们就过去住吧,总比住客栈方便些。” 郑晴琅盛情难却,只得打消住客栈的主意,跟着两个领路的小厮往金府去。 重新坐上骡车出发后,她还在暗自庆幸,自己原是有打算拜访金府的,所以备了不少礼物,今日这临时上门去,好歹没空着手失了礼数。 一行人到达金府,走的是东边的角门,不巧金富来不在,两个小厮只能领着先过去见当家主母苏氏。 这阵子,继子又是派遣新买的奴才收拾玉簪院,又是以迎客的名义从苏氏手里领了不少东西,她自然知道有客要来。 所以,听到婆子来报客人来了,苏氏一点都不意外,反倒勾起一抹不太友好的笑容。 继子自从宜良县回来后,表现得很反常,不仅对自己没有从前的亲近,还各种误打误撞、暗戳戳得同自己作对,她百思不得其解。 最后,她能够想到的原因,就是他在宜良县认了个师傅。 或许,是这师傅说了什么,挑拨了他们母子间原本“和谐”的关系。 甚至,她还猜想到,或许那师傅真的是个聪明人,看穿了她“惯子如杀子”的伎俩,把愚蠢的继子给唤醒了。 总之,虽还没见过那什么郑三娘,她就已经对她没什么好感,在听说对方要入住玉簪院后,便构思了各种方法,想要给对方找不痛快了。 终于,人到了,出气的时候到了。 她对着过来禀报的婆子吩咐道,“贵客到了就赶紧接进来,让她们在花厅等着,我处理完手头的事,就过去会客。” 婆子应声下去,将郑晴琅、薛晓春、薛晓夏以及两个服侍的婆子引到苏氏口中的花厅等着,四个男护卫不能进后院,所以在前院那头等着。 郑晴琅她们在花厅一坐,便是半个时辰。 茶水换了两盏,候在花厅的下人也没了一开始的恭敬,扫视过来的目光带着不好友好的意味。 薛晓夏是个直来直往的脾气,感受到这些人不善的视线后,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奶奶,这家的夫人让咱们等这么久,应该是不欢迎咱们,咱们还是住客栈吧。” 郑晴琅刚想答点什么,斜眼瞥见一个盛装的中年妇人正走过来,瞬间改了口。 她用那头人能够听清的音量说道,“既然这金夫人不欢迎咱们,那咱们就走吧。” 说完,作势要领着孙女和两个婆子一同离开,迎面就撞上脸色不太美丽的苏氏。 苏氏没料到她们这么没有“耐心”,不过就等了半个时辰,就要离开了。 要是让她们就这么离开,传出她赶走继子师傅的事迹,都不知道外间人要怎么讲究自己。 不说外人,被继子知道,少不得要同自己起冲突,她这慈母还要不要做了? 三两下想清楚厉害,她连忙改变原先设想的高高在上的态度,扬起热情的笑脸,一把抓住了正朝外走的郑晴琅的双手。 一边将她往里头让,一边语速飞快得解释,“哎呀,婶子,实在对不住了,府里临时出了事,处理完费了些时间,招待不周了。” 郑晴琅装出还有几分薄怒的样子,语带讥讽得说道,“既是府里有事,那老身就不叨扰了,左右带的盘缠还是够的,住客栈就行。” 苏氏脸色一僵,暗骂这人不识好歹,自己态度都这么软了,还要拿乔。 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的念头,回到现实,她的态度摆得更低了。 “婶子,您这么说,那就是怪我了。您可是冤枉我了,金府家业那么大,上上下下,一日的事情没有几十件,也有十几件,我这实在是分身乏术。您这来访的日期又不定,不巧我这手里正办这事……” 不等她说完,郑晴琅便顺着她的借口插话道。 “这么说,倒是老身的不是,上门来前也没有递上拜帖。要这样的话,夫人先忙,我和两个孙女就改日再正式递上拜帖,再过来叨扰吧。” 苏氏有些急,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就想着离开呢,金府怎么着她了么? 她一把按住郑晴琅的手,苦着一张脸,讨饶道。 “婶子,你就可怜可怜我吧,富来念叨你好些日子了,要是知道你这一上门来,就因为我这个当母亲的疏忽而离开了,我这……唉,您也知道这继母难当,求您老怜惜怜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