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她坐在沙发上盯着几个行李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p>
在最开始被吴畅通知崔泠要出国的事时，她心里又是酸涩又是愤怒，以至于接下来两三天都不愿意看见崔泠，除了必要的吃饭时间，几乎其他时候都躲着他，可两三天一过，眼看着他离开的日子近了，她又开始担心不舍。</p>
现在的崔泠已经开朗很多，不再敏感紧张、不再害怕巨响，即便是跟陌生人，也能做简单的交流，比起之前不知强出多少，而且有吴畅和周仓护着他，根本不用担心他在国外的生活。</p>
可她就是担心，担心他不会按时吃饭，担心他不肯乖乖睡觉，担心他会独孤、会不习惯，也担心他会跟着其他人学坏，以至于她有好几次都想跟他说别走了，她也相信，只要自己开口挽留，崔泠就肯定会留下。</p>
但她不能这么自私。</p>
梁檀深吸一口气，将几个箱子又检查了一遍，确定东西都带够了才一一阖上。</p>
她阖箱子时管家恰好经过，看到了一阵无奈：“梁总，您已经检查很多遍了，绝对不会有问题的。”</p>
“我就是闲着没事随便看看。”梁檀面色不自然。</p>
管家没有拆穿她的不安，正要说些什么安慰两句，就看到崔泠站在楼梯上，于是赶紧朝他招手：“快来跟梁总道别。”</p>
说完就独自去院门口等吴畅他们了，把客厅留给了这两人。</p>
梁檀看到崔泠，不由得抿了抿唇。</p>
崔泠乖乖走过来，在梁檀面前站了很久后突然低头，把毛茸茸的脑袋伸到她面前。</p>
“……都十九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梁檀轻哼一声，却还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p>
崔泠这才站直了。</p>
“我待会儿有事，恐怕不能去送你了，”梁檀不看他，“你东西都带好，我给你准备的包千万别忘了拿，里面是你的证件，你如果因为忘了拿包错过飞机，我是不会……”</p>
话没说完，吴畅就出现在了客厅门口，崔泠立刻朝他走去。</p>
梁檀愣了愣，心里狠狠酸了一下。</p>
“梁总。”吴畅打招呼。</p>
梁檀淡淡点头：“吴先生。”</p>
周仓临时有事提前回去了，今天是吴畅独自来接人。</p>
吴畅跟梁檀寒暄几句，便带着崔泠往外走。梁檀一路送到门口，看着崔泠头也不回地上了车。</p>
“梁总，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吗？去国外玩两天，就当是陪崔泠适应了。”吴畅上车之后还在劝。</p>
梁檀笑笑：“你在他身边，他会很快适应的，我就不去了。”</p>
吴畅见她坚持，只好开着车离开。</p>
梁檀站在原地静了许久，直到车尾气都彻底消失也没有离开。</p>
管家走到她身后叹了声气：“为什么不去机场送他？你不是特意请了半天假吗？”</p>
“我怕到了机场，会忍不住把他叫回来。”在家门口送别，就当他只是出门上个课，等到中午或晚上，就会回家吃饭，在机场送别，她就得眼睁睁看着他是怎么离开，梁檀自认没有太大定力，做不到看着他走。</p>
管家闻言有点心疼：“既然这么舍不得，为什么还要让他走？以咱们家的家境，即便崔少爷画不出什么名堂，也能富足地过一辈子。”</p>
“他只喜欢画画，我可舍不得斩断他的梦想，”梁檀斜了管家一眼，“你没看到他刚才走得多义无反梁？”</p>
“……看到了，简直是头也不回。”管家没办法睁眼说瞎话。</p>
梁檀乐了一声，重新看向崔泠消失的方向，好一会儿才嘟囔一句：“小白眼狼。”</p>
前往机场的车上，吴畅开着车很是兴奋，连话都比平时多了，不停地描绘着国外的生活。他说了很久，都没等到崔泠接话，最后只能在红灯时看一眼后视镜，却看到崔泠安静坐在后座，眼泪无声地往下掉。</p>
“……崔泠？”</p>
崔泠不理人，只是安静掉眼泪，近乎苍白的脸颊被眼泪划过，冲出一条淡淡的红痕，像一只被丢弃的小狗，连黑色的瞳孔都充斥着难过。</p>
“看你这个样子，我都不知道是继续往前走，还是送你回去了。”吴畅刚才的兴奋一扫而空。</p>
崔泠眼眸微动，却没有说话。</p>
红灯结束，吴畅打起精神，继续朝着机场走。</p>
崔泠垂着眼眸，安静地看着自己的手腕，一直到进入机场才抬起头。</p>
今天周仓不在，吴畅挽起袖子，用价值几亿的双手搬行李，崔泠安静跟在他身后，就像一个不懂事却又很乖巧的孩童。</p>
登机时，崔泠站在梯子上回头看了一眼，偌大的机场人来人往，却没有他最熟悉的那个人。</p>
“崔泠，快点。”吴畅在里面催促。</p>
崔泠垂下眼眸跟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下。</p>
吴畅松了口气，总算有精力安慰他了：“别伤心，梁檀随时都可以来看你，她不来也没关系，四个月后就是暑假了，你就能回来了。”</p>
崔泠不语。</p>
吴畅又说了一堆，见他始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最后也只能放弃。</p>
飞机轰鸣着冲向天空，吴畅因为不适闭上了眼睛，不知过了多久，崔泠突然开口：“我会长大。”</p>
大约是因为刚哭过，少年人的声音透着几分沙哑，反而多了一点成熟的韵味。</p>
吴畅愣了愣，睁开眼睛就对上了崔泠坚定的眼眸。</p>
两人沉默片刻，吴畅笑了：“对，等你长大了，梁檀就不会再把你当小朋友。”</p>
崔泠扭头看向窗外，眼底倒映着浅淡的蓝天白云。</p>
崔泠离开后，梁家好像一瞬间变得冷清了，每个人都多少有点不适应，平时负责照梁他的几个佣人，更是时不时习惯性地走到他房间门口，接着才想起他已经不在这儿了。</p>
“崔少爷平时看着没什么存在感，可这一走，还叫人怪不习惯的。”几个佣人跟管家坐在一起闲聊，“我今天早上还去画室了，走到门口才想起来他不在里头。”</p>
管家叹了声气：“他虽然不说话，但跟个小孩一样，时刻都得操他的心，比照梁三五个成年人都累，现在他突然走了，咱们猛地空闲，肯定不习惯。”</p>
“我看梁总好像适应得还不错，早上去公司晚上再回来，中午不用再多跑一趟陪崔少爷吃午饭，也可以不看时间随便加班了，应该是轻松很多吧。”有人好奇地询问管家。</p>
管家闻言笑而不语。</p>
崔泠离开，他们这些拿工资照梁他的都不习惯，更何况梁檀这个真心实意疼他的人呢。</p>
刚分开的第一个星期，梁檀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还是后来工作逐渐多了，睡眠才有所改善。她心里惦记崔泠，却因为怕影响他，所以一天只跟他联系一次，还是挑自己这里的晚上十点、他那边刚好早上上课前，跟他简单聊半个小时，其余时候基本不联系。</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