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我知道,白桐姑娘跟我说过。” “是吗…” 说到此处,申正则突然想起一事、便看向薛十七道,“十七姑娘,如今战争结束,你…要往何处去呢?接下来可有什么安排?” “我…暂时没有。” 薛十七神色微蹙应道,“应该是继续听从师叔的安排吧,但是目前…他也没再吩咐我去做什么。” “你师叔…罗太师是吗。” 申正则抬手抚颔、细思片刻后道,“既如此,那可否请十七姑娘…再帮老夫最后一个忙?” “申大夫是想见白桐姑娘对吗?当然可以了。” 薛十七一点即透。 “呵,不愧是你呀。” 申正则笑道,“见…倒不是特别有必要。只是…战争已经结束,我还能为宣国所做的,大概也就到此为止了,但是…白桐是仲兄的爱徒。既然如今未国已平,天下已经安定,我希望…她能回到亥山,去陪伴仲兄。” “这有何难?包在我身上。” 薛十七爽快应下,“不过…还是得看她个人的意愿吧,她得自己愿意,此事才好办。” “呵,也是…” 申正则说罢,长叹一声,摇头无奈一笑。 “那申大夫今后要到何处去呢?” 薛十七同问道。 “我呀…” 经此一问,申正则抬起头来,透过窗户看向月亮、心中思索良久,“本来我已将妻女之事放下。可是今年爆发的这场大战…偏又让我重登庙堂,见了我王及许多老友,冒出了一个新白桐。如今宣江已经停战,我适才就有想,也许…找个机会去江国一趟,找找我真正的女儿,或许未尝不可。” “嗯…” 砰! 就在薛十七刚刚轻声应下,申正则在慨然长叹之际,忽闻一声巨响,在二人数步开外的房门被直接从外破坏,四分五裂的碎了开来!而门外则赫然站着一个手持杬柷剑的高大身影… 罗沉! 罗沉身后还有一人,正是换回一身华贵服饰的江国太子,姜夷录。 “就等你这句话,申正则!” 未待二人惊疑,罗沉便笑着边走进房中边说道,“铉影阁早已在江国找到了你女儿,你想去找是吗?那就代表宣国,立即签下这份文书!不然她就是我们的人质,你就别想再见到你女儿!” 啪的一声,便见他左手掏出一份精致的帛书,丢到了申正则面前。 “师叔?姜公子?” 薛十七回头瞧见此状,顿时不明所以。 “罗…罗太师,你什么意思?” 申正则更是瞬间陷入了惊疑与诧异之中,醉意一扫而空,思绪却是一团乱麻,“你们怎么能…这又是什么…” “这是让你率兵撤出寅城,交出炎南、宣西三十城及未地,再表态支持新乐王人选、并与乐国结盟的文书。” 姜夷录在旁附和道,“申大夫,还记得我江国其实早已被铉影阁控制了吧?铉影阁手眼通天、势力遍及七国,找一个当年高官之女实在易如反掌。虽然如今的她已经不再记得儿时的事,但我可以作证,她在郢郸生活的很幸福,铉影阁的人没有打扰她,只是一直暗中保护着,但…只是暂时的。你毕竟是一个父亲,你也不想破坏女儿的幸福,做出这等不负责任的事吧?” “师叔,你们这是…” “十七,庙堂之事,寻常手段,你不必管。” 薛十七刚要问、罗沉便打断了她道,“要你来就是开一开申大夫的金口而已,一切都是为了炎国更快统一,天下尽快太平。目前已经无需你再帮忙,你可以回去了,去吧。” “这…” 面对师叔的吩咐,薛十七不敢违逆,只得缓缓起了身。 “荒谬!” 申正则则在一旁惊怒中拉展开文书,一看到上边内容便立即明白了,当即厉斥回应道:“呵!姜夷录,这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未地交割给江国。你都明面上收了铉影阁好处了,还在我面前做什么证?就这也想唬我?” “哦?” 姜夷录并未否认的答说道,“那申大夫要是质疑铉影阁能力、觉得他们不可能找到你女儿的话,大可以拒签,牺牲你那无辜的女儿,撑持住你这为国尽忠的脸面,就跟他们对抗呗?你若是不信,大可以来赌一把!签或不签,决定权可在你!” 唰的一声,文书被整个扫开,掉到了房间角落去。 “你等无心止战,申某自当奉陪!” 既无手中寸铁、亦无半点修为的申正则此时站起身来,直指向了面前的罗、姜、薛三人去厉喝道。 “好!真是好一个大忠臣,好父亲!” 罗沉继续出言刺激说道,“既如此,那我等可是一定会在动手前,将你此时的这番话,原封不动的告诉她听的!让她知道,是她失散多年的父亲害死了她!而且,是两次!” “罗沉,你!” 申正则气上心头,瞬间已是青筋凸起、满脸涨红… …… 静悄悄的幕府城深处,小小一间房内发生的声响,根本传不开到城中各处。 与此同时,城中另一处,墨家宅邸内。 这边的聚餐同样已经结束,但餐后依然有着久违的聚会。外出随师姐闯荡了半年之久的二十多名弟子,此时正与师姐一起,在大堂中同巨子及随同前来的师兄弟们,共同交流着这半年来发生的许多事。 数十人围坐在前院大堂里,回忆着这半年来发生的点点滴滴。 令人倍感悲哀又无奈的是,出来求学的五十一名弟子毫发未损、还立下赫赫战功,留在山里的弟子们却是死伤大半… “遥想当初,半年前,就是在这间大堂里…” 芈筠环望四周道,“苍禹以那斧执事身份,组织了多方人手来助我们对邘意反制埋伏,成功脱险离开。如今不过短短半年,邘意已死,我们重聚在这座城里,居然已经当众反目…” “说多了都是利益。” 修豫离嗤笑道,“若无真正的治世之学、太平之策出现,即便一个邘意死了,往后仍然会出现数之不尽的邘意,永世不竭。” “是啊…” 砰! 就在师徒俩刚刚轻声应下之时,如同幕府城中申正则房间一般,只闻一声巨响,大堂房门被直接从外破坏,四分五裂的碎开!门外密密麻麻的站了数十上百个人影,各个披盔戴甲、装束整齐… 而领头的高大人影则更显威风凛凛,手持一杆八尺大钺,正是二人适才交流提到的前铉影阁斧执事、炎国太子,苍禹! 在其身后同来的,则有乐国宗室庞膑与寅城守将熊西。 三人带着寅城剩余的部分守军,闯入墨家宅邸,包围了此时所有弟子汇聚的前院大堂! “你们!” 众墨家弟子纷纷大惊失色,想要起身拿武器或是逃离,却看到门外已经张弓搭箭,随时蓄势待发了。 唯有修豫离与芈筠二人此时是面不改色,只是眉头瞬间锁紧,注视着这边。 “说帮助就见外了,芈小姐。” 苍禹持斧指着修豫离高声道,“你不是早已推出来了吗?半年前那件事,可完全是铉影阁在利用你们呀!” “苍禹…” 芈筠直勾勾地盯过来,眼里已满是怨恨。 “说苍禹,苍禹到,呵呵。” 修豫离则平静的站起了身来,“太子殿下,今晚怎么说?是要把我墨家一网打尽,好吞下整个乐国吗?” “修夫子说笑,那倒不至于!” 苍禹笑应道,“只不过…炎国帮了墨家诸多,墨家却反而去助宣国开疆拓土,今日在谈判上也与我炎国敌对,我看现在,该是你墨家还人情给炎国的时候了!”说罢,左手同样掏出一份精致的帛书,直抛向堂内去—— 啪的一声,修豫离伸手接住,拉展开来。 “这是让你们所有墨家弟子、包括在未国的那批,全部撤回总院,表态支持将未地割让给江国,并支持新乐王人选的文书。” 苍禹代为解释道。 “不愧是你们,果然早有准备。” 修豫离边看着手中文书边笑道,“这乐王居然是由你炎国太子选,连人都选好了,还要驻军乐国,要求乐国年年交岁贡,只与炎国开关贸易。呵,太子殿下,你这胃口暴露的比今日学宫上还要过分呀,你怎么不直接吞并了乐国呢?” “苍禹!” “你可终于暴露了…” 众墨家弟子听罢,顿时纷纷起身、指着苍禹破口大骂起来… “诸位可不要冤枉!” 苍禹则肆无忌惮的嗤笑道,“驻军是为保护乐国,岁币只是保护的条件,至于贸易,那就更加是协助乐国重新发展繁荣的方式之一了。你们帮了宣国这么久,把自己当成了宣国人,自然就看不进去我炎国对他国之慷慨了。看不进去不要紧,只要修夫子记得自己名字如何写就行。” “当然。” 修豫离平静的合起了文书,握在手中、背过了两手去。 “巨子!” “难道真要签吗,真要让炎国狼子野心得逞吗?” “我们决不能…” 众弟子见巨子没有抗拒之意,纷纷更加群情激奋,皆注视向了巨子去。 “这就是利益,各位。” 修豫离则仍是表现得十分平静的答说道,“半年前,你等若真被邘意劫虏去,在他军中为他做事,倒也未必会丧命。但你等当初选择了助苍禹去伏击邘意,那么今日之结果…其实当时就已注定了。去拿笔墨来吧,可不要让太子殿下、乐王陛下还有外边的兵马们等久了。” 这般话语一出,众人又纷纷转头看了过去… 照此看来,毫无疑问,代表乐国宗室前来谈判的唯一一人,即眼前的这个庞膑,已经与苍禹串通,成为了被炎国扶持的新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