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阁主不是说,这个‘空古帝君’无法离开他的世界吗?” 苍禹疑惑道,“既如此,为何十七当初在渊国却与我说,要小心勿将神器聚在一起,以防他食渔翁之利,一次取齐呢?而且,既然大阵已成,百年内必可灭杀他,且无法加速,那又为何需要收集神器呢?” “是,他本体是再无法出来了。” 罗沉严肃道,“可我去过那个世界,他告诉了我这些后,在我身上下了一个咒印才放我离开,回到人间。有此咒印,他可以随时监视我的耳听目视,每时每刻都知道我在做什么,甚至包括现在我在同你们介绍他…他在那个世界,也能听得是一清二楚。” “最重要的是,他可以随时把我夺舍,借我的肉身在外重生!他之所以不做,是因为我还没成仙,他如果这样做了,用的就只能是我的凡人之躯,而那时…死亡就会离他更近。” “而且,他虽然本体无法出来,他仙国的臣民们却随时可以自由出入,替他做事。所幸由于他必须继续向臣民们蒙蔽事实,编造永生的神话,不能让臣民们葬身在外。所以,除非有万全的把握,能派出人来一次带走神器,且不会被各大仙门、尤其是我们玄阙宗阻止,否则他应该也不会轻易派出人来。” “现在你们知道,我为何宁可将剑、刀、斧之类的全都交给外人拿着,甚至不急着去找,也不愿自己拿了吧?” “但…我也不能一直不找,否则一旦他耐不住,夺舍便随时都会发生。” “至于我们双方收集神器有何作用?对他而言,神器是他曾参与共同炼制的,如果神器被带去了他的世界,他可以在那里直接把神器的法力先一步汲取殆尽或是摧毁,使外边的噬天大阵失效。于我们而言,除了保护神器以求必须等到阵成之外,还有就是我回玄阙宗后,将此事同掌门禀报,又去重云山找了师兄与林真人。我们最终也找到了解除咒印的方法,好巧不巧,仍需用到几件神器。” “所以,如果我太快找到,那么在我们设法解除咒印前,他便会夺舍过来。如果我不找,他也会立即夺舍,自己过来找。我也不能自杀,因为这个咒印已经锁定了我的元神,我如果当场自裁,那他就更加要当场夺舍过来。” “当然,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我如果不成仙,即便他夺舍了,他也没有办法返回他的世界,除非他用我的身体再渡劫。” “若是让他来到了人间,成了仙,又取得了神器,你们不妨想想…以十三万年前六祖背叛之恨,以噬天大阵之恨,他要对玄阙宗做些什么?为了继续实现他的永生国,他又会对人间做些什么呢?” “所以,我宁可一直拖着,用最慢的速度去搜找与收集。即便修为早满,能随时渡劫,我也要在六十四岁之前,绝不渡劫成仙。” “我今年五十五,还有九年时间。” “但是距离空古的大世界被噬天大阵粉碎,却还有至少四十年…” 罗沉严肃的说罢,神色中是万般无奈。 “这…” 众人听罢,各个神色亦是沉重无比。 “尺,剑,斧,刀,石,杖…” 尽管此等如梦话般的事已经明确了轮不到他,但苍禹此时依然在思考着、并为阁主分忧,“如今剑、斧、刀已经找到,杖你们知道在扶桑岛,那么尺与石呢?” “云岚石我二十年来一直在找,始终不曾找到,我猜是不在这边了。” 罗沉答道,“至于最后的十方凝光尺,已经知道在何处了,但情况却是比较复杂,若无足够的人力,只怕也是不容易取得。” “哦?” 范远听罢疑惑,只道这回说辞却与上回在林中又不一样了。 “在妖域,也就是传说中…妖魔精怪生活着的地方,青鸾一族生活的扶桑岛就是妖域的一部分。” 罗沉继续介绍道,“不出意外的话,云岚石很可能也被封印在那个地方,也就是说,即便在这边让凡人们真有一日找齐了地图,也注定永远取不到。因为…凡人是不可能去到那边的,要是能去…那多半也是回不来了。” “不过我也不曾去过,不知那边是什么模样。” “玄阙宗也派有弟子去那边找神器的,将来若仍轮得到我去找的话,也许有机会去吧。” 话说到此处,众人也终于纷纷长舒了一口大气。 “对了,云岚石地图呢?” 罗沉看向范远与薛十七去道,“看你们传信说,安氏叔侄拿出十六片,从墨家兄妹处拿到十六片,就来找你们打算一起去常丙处拿断掉一片的剩下十五片,然后就出事了。可现在常丙与安邴皆死,地图你们没回收吗?” “没有。” “不是说断了一片的地图,再也凑不齐,就已经没有意义了吗?我们把常辛骗到未营去,然后出了他们内斗的事,就没再管了,这个不重要吧?” 范薛二人皆摇头,薛十七则答说道。 “嗯…也许吧。” 罗沉闻罢是抬手抚颔,神色凝重,没有完全放心。 …… 在沉默中过了一阵后,罗沉又抬看向了苍禹去。 “哎…说了这么多,现在再回想起炎国要统一天下的事,苍禹,你是否觉得实在是小的不能再小了?” 如同曾经在林中对范远般,此时罗沉看向苍禹,用同样的口吻笑着问了出来。 “确实。” 苍禹摇头道,“但阁主你也说了…此事轮不到我们挂心,所以…确实还是全当个故事听也就罢了。统一天下,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这还是我苍禹目前的必胜宿命,这也就足够了。当然,务求九年,或至少四十年内完成,哈哈哈。” “哈哈,你小子…” 罗沉听了,居然没有很在乎自己时刻有生命危险这种事,而是大笑着再斟上了一爵酒,敬向苍禹共饮。 另外的范、薛、卫三人则都很佩服他所肩负的使命与这般定力,纷纷也斟酒或是倒茶相陪。 众人又在一阵欢声笑语中,度过了整场聚餐的时光。 …… 直到各人面前的肉酒茶菜皆已几乎消耗殆尽,天色也已进晚,时间来到了入夜的戌时。 “好了,该是时候去办正事了。” “什么事?” “…加速炎国统一之前,务必要在此地完成的、很重要的一件事。不过…此事就无需你们三个帮忙了。” 罗沉看向薛十七去道,“十七!宣国左司马,申正则大夫,此时正在幕府城中与今日会见的各国代表会宴。这个时候…应该跟我们是差不多,酒足饭饱了。但我估计…他应该不至于被灌醉。” “啊?” 薛十七没听明白师叔的意思。 “如果他没喝醉,那么他会找你有事。如果他喝醉了,呵呵,他应该更加找你有事。” 罗沉故作拐弯抹角的说道,“所以,需要你去见他一面。只要你独自去就好,到了那,你就知道他找你什么事,也就知道师叔要做什么了。” 这番话顿时听得薛十七是一脸迷糊。 而罗沉则是看向了苍禹去,二人相视一笑,仿佛互相知道内情,而暂时故意不说。 …… 与此同睡,寅城幕府城中。 恰如罗沉所料,此时的城中,前来的会宴的各方代表皆已酒足饭饱的散去。芈筠也回了墨家宅邸去住。 剩下留在这座邘意的堡垒里的,就只剩下了这批出战三个多月了的宣军将士们。 而申正则本人,则果然是在此喝的烂醉如泥。 虽不至于发酒疯,却也是在被将士们搀扶回了住处、那间原先属于“寅王寝殿”的小阁内后,便直接瘫趴在地,浑身散发出糜烂的气味。 全无了那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将相之才模样,而是已几乎不省人事。 “白桐,白桐…” 在一阵迷醉中,申正则透过纸窗后朦胧的月色,仿佛见到了十九年未见的小女儿,念叨起了她的名字。 “都是因为战争,爹才与你和你娘分别的…” “可是为何…十九年了,爹已经打了这样一个胜仗,却还见不到你们呢…” 本来不至于如此,可今日的谈判,苍禹偏偏要提及此事。直刺到申正则心中,比家国、庙堂和民生都还最脆弱的部分。 “白桐,你究竟去哪了…” 这不提还则罢了,一提便让他心中久久难以平复。 叩叩叩—— 过不久,只闻有人在外敲响了房门。 “申司马!之前那位来助我们打了胜仗的薛十七姑娘求见!” “十七…” 申正则念叨着道,“快请她进来吧!” …… 待申正则在迷醉中连忙坐起,穿好衣服,稍微整理了些凌乱的仪表后,才命士兵放薛十七进了房间。 薛十七进来后,不知从何处自带的树木清香竟很快冲散了扑面而来的酒气。 虽是同一个阵营,但相处十几日以来,申正则对这位从不过问政事、年纪轻轻却又法力高强的少女很是钦佩,故而对她也就完全没有如苍禹或范远般的一些涉及到国别立场的成见。 房门关起,二人便席地对坐。 “十七姑娘,天色已晚,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见了薛十七,申正则不知不觉间连醉意都消散了许多,莫名其妙是一阵清醒。 “我刚才好像听到…申大夫在念白桐的名字。” 薛十七笑问道,“不知申大夫…” “啊!让十七姑娘见笑了,我念的并非是被你救的那位白桐,而是…” 申正则连忙解释起来,但刚要说着、神情却是逐渐凝重了起来,“…是我十九年前,在战争中遗失的女儿。你救到的那个白桐,她名字便是仲兄根据我女儿名字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