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妮想着说,“那钱我去买了身嫁衣,绒花什么的,就拿去给庆知买衣服买鞋了,她上学堂差不多每天都要换,这几天下着雨,脱下来的都没得换,就又拿去多买了三套,不然穿脏的去学堂,我怕别人会笑话她。” “嗯,你说的也是,那这次就去买你自己的吧。” “嗯,好,我会的。” 他又喝一口水,“不够再问我要吧。” 她急忙说,“够的,够的,我不是花钱厉害的人。” 他撇了她一眼,“嗯,嗯……今天云心没为难你吧?” 她突然鼻子抽动发酸,垂下头摇着,忧忧地说,“没有,太太没有为难我。” 他看出不对劲,站起身捏起她的下巴仰起头,“那你的眼里怎么有眼泪呢?” 她斜着眼不敢看他,“没什么。” 庆知说,“娘肯定又被坏太太欺负了。” 他放下手叫道,“庆知,别在我面前骂人。” “哼,本来就是坏。” 他大力敲下桌子,指着庆知,凶道,“我跟你说的话你没听到吗?” 云妮去捂着女儿的嘴,“别说话了。” 庆知拿开她的手,赌气似的撅着嘴。 他对云妮说道,“她怎么为难你的,你说。” 她还是垂着头,“我没什么的,你别问了。” “那我去问她吧。” 她抬头拉着他,“你别去,洗澡水应该好了,你去洗澡吧。” 他拿开云妮的手,“等我问完她再回来洗吧。” 说罢就往门外走去。 他的心出乎意外的平静,他打算好好跟云心谈谈。 当他来到主院,推开房门时,云心和刘妈正坐在一起吃晚饭。 看到他都很惊讶,刘妈一下站了起来退到后面去。 他敲了几下门,“我能进来吗?” 云心对此行为很是不解,不知道是所为何,慌得起身走到他面前,“二爷你怎么这么问,你想进就进啊,你这样问一句反而让我心毛的慌。” 他边走进去边说,“这么早就吃晚饭了?” “还好吧,这些天我都差不多这时候吃。” 他叉开腿坐下,手放在膝盖处,沉思着该怎么把话说起。 云心在一旁说道,“你没说你要来,我就只准备了三个菜,要不我去给你斟壶酒来喝吧。” 他反应过来,“呃,不了,我就跟你聊几句,聊完就回梅花苑吃晚饭。” 云心不悦地坐下,“这样啊,那你是有什么事来找我啊?” 他把云心掰到和他面对面坐着,把着她的双臂,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又沉重地说,“云心,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就容不下一个妾,哪怕她性情那么温顺又听话,你却就是容不下,为什么啊?” 云心有点心虚地,“我怎么就容不下她了?她在你面前说什么了?” 他放下手,“云妮什么都没说,但我看到她在流泪。” “她惯会用这样的手段。” “什么手段?你难道没为难她吗?” 云心大声地,“我哪有为难她?我是没给她发月例?还是打她了?骂她了?她说的出来吗?就会在你面前哭用来污蔑我。” 他凝视了好一会,撇下脸,“算了,我再也不想跟你谈了。” 说罢站起身要走,云心慌忙地抓住他的手臂,“你什么意思?” 他冷冷道,“就是字面的意思,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了。” 云心委屈地,“什么就叫做和我没什么好说的,我哪里就对不起你了?” 他无奈又无力地,“我真的搞不明白,你为什么就容不下妾?为什么就不能像别人那样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妻子?啊?为什么啊?” 云心哭道,“我为什么就要容下妾,你当初娶我的时候说的好好不会纳妾,只要我一个人,结果后面就三番四次地提想纳妾,你这难道不是骗我吗?” “可你不能生了,不纳妾进来你想让我绝后吗?” “你少来说这些,在我生孩子难产前你就提几次想纳妾的事了。” 他干脆破罐破摔,愤恨大声吼道,“是,我承认当初跟你说我不会纳妾就只是骗骗你的话,哪有男人不想三妻四妾的,不想有娇妻美妾的,怎么了,你觉得我找妾不好,那你就去找那种只会娶一个老婆的男人,看看那样的男人你瞧不瞧得上!” 云心被吼的有点懵,一抽一抽地哭着,“你骗了我,骗了我,要是你一开始就说你是想纳妾的人我就不选择嫁给你了。” 他轻蔑地,“那你会嫁谁啊,那个家里做古董商的对吗?那你看看现在他有几个妾,四个妾,比我可多了仨。” “除了你俩我就没得嫁了吗,总有不纳妾的。” “谁不纳妾啊?这城里的哪家有钱人家里不纳妾的,没有妾那就是养了女人在外头,或者到处玩女人,连亲都不会成,你自己爹不也有妾吗?” “那反正你也是骗了我,你当初就别说你不纳妾啊。” 他缓下口气说道,“是,我骗了你,所以现在有了你这样的女人当我妻子就是我的报应,你好好当着太太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无事搞出些妻妾纷争出来,让累了一天回来的我处理这些,我真的受够了。” 他甩开云心的手,就要转身离开时,云心从背后紧紧抱着他,“二爷你去哪?” “我去梅花苑啊,我不会再来找你了,你容不下云妮,以后你俩也别见面了,就让她一直吃住在梅花苑好了,我会每个月给她发钱,你把手放开。” 云心悲哭着,“我不放,我不想你离开我,就算我不喜欢你纳妾,你现在不也把妾纳回来了嘛,可是你就只顾着她,只陪她,把我一个人丢这里,她需要丈夫,需要你,难道我就不需要吗?” 他掰开她的手,瞥了她一眼,一副无所谓地说,“你要觉得寂寞难耐,就自己重新找一个男人当丈夫吧。” 云心又抱着,柔凄地说道,“你说什么啊,二爷,我只想要你啊。” “我没什么好的,你去找别的男人满足你吧。” 说完他再掰开云心的手并把她推倒在地,再头也不回地往外大步走,丝毫不顾在地上痛哭流涕的云心。 刘妈去扶太太,云心不肯起来,还扑在怀里大哭起来。 刘妈是听者伤心,也忍不住掉着泪,抱着太太抚慰着她。 哭了好久,云心自己起来了,坐在凳子上抹着眼泪。 刘妈拿出了一盒桂花糖给她,“太太,吃块糖吧,心里就没那么苦了。” 云心还在抽噎着,拿了块糖放嘴里含着。 刘妈也坐下来说道,“太太,我知道你现在伤心难过,但我得说你别跟二爷吵架了,越吵把他推得越远,先暂时忍忍吧,等三姨太怀上再生下孩子后再作打算。” 云心嚼着糖,“我现在哪有跟他吵啊,都是他来找我吵架,我今天又没拿她怎样,那个小贱人还跑到二爷面前哭哭哭,真够恶心的。” “那你就对她善意些,一切等到她生了孩子再说。” “谁知道她什么时候怀上,我要忍她多久啊?” “二爷整天都去她房里,应该等不了多久的。” “这个很难说的,当初我跟二爷天天睡还不是那么久之后才怀上第一个。” “那明天我们去拜拜菩萨,保佑三姨太早点怀上孩子吧。” “嗯,也行,拜拜总有点用,等她真生孩子以后,我就把孩子抢过来,把她们母女都赶出去,或者就直接她们都给卖到窑子里去,反正妾本来就是家私货物。” 刘妈疑问地,“这个可行吗?妾也不是丫鬟啊。” 云心轻冷一笑,“有什么不行,有的人家里的妾就是个陪主人家睡的丫鬟,什么活都要干的,就我记得以前跟我打过麻将的王太太嘛,她就喜欢纳妾,说妾比丫鬟还好使呢,还卖过两个妾去妓院。” “是脸上鼻尖有颗大痣的王太太吗?” “对,就她啊。” “她是不是穷了才去卖妾,我看她现在穿的挺寒酸的,都不大像是个富太太咯。” 云心又吃了一块糖,现在都已经没什么难过的情绪了,反而起了兴致,“她家糟透了,老的喜欢搞女人,三个儿呢,每一个都不行,两个赌博,一个抽大烟,就是有金矿的家底也禁不住这么折腾,她去年冬天都没有穿貂了,今年还卖了两个妾,我看今年底过后就在牌桌上见不到她了。” “太太你不说我都不知道还能卖妾呢。” 云心愤恨地,“当然能卖啦,到时候我要卖一送一,把那母女俩都卖进去,那个小丫头脾气怪,还敢跟我顶嘴骂我,去了那种地方,看她还敢顶一句嘴不。” “到时再打算吧,现在说太早了。” 云心又松缓了语气,“我其实还是最想云秀生孩子,毕竟是有血缘的,人又是真的老实听话,我从小就压着她,她要生了孩子我还是能高她一头。” “可她那张脸,二爷都不会去碰她,怀孕是没可能的事。” “真是可惜了。” 刘妈站起身,“太太,我和杏花把饭菜端到厨房热一遍再吃吧。” “嗯,你们去吧。” 刘妈和杏花端着饭菜出去了,云心的眼泪也都干了。 林景元回到梅花苑后一言不发,还一直板着严肃的脸,搞得云妮也胆战心惊地,一句话也不敢问不敢说。 在吃过晚饭后,云妮在女儿旁小声说道,“庆知,自己乖乖回房吧。” “哦,好吧。”庆知刚下凳子准备着要走,就被他叫住,“等一下。” 庆知看着他,“怎么了?” “庆知啊,你以后要懂点礼貌知道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敲着桌子恼怒地,“怎么会连这个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呢?” “你好凶。” 他不可思议地,“我凶吗?” “嗯,你现在挺凶的。” 他冷笑一声,“我要真凶的话你都不敢在我面前说凶。” 庆知垂了下头,又抬起来,“那我先回房了。” “你的礼貌呢?” 庆知反问,“那你的礼貌呢?” “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不是说进房门前要敲门嘛,可是你进娘的房间时我从来没见到过你敲门。” “因为这是我的宅子,理论上我去哪个房间都不用敲门。” “哦,那好吧。” 他无奈地,“算了,你回去吧。” “嗯嗯,” 庆知点点头就和小麦出去了。 云妮头低的很低,苦瓜着脸,拽拉着自己的衣边。 他瞥向她,气哼一声,“你们俩为什么一个那么不怕我,一个又那么怕我啊?” 她低语道,“我,对不起。” “你说什么?大点声。” 她抬头道,“对不起,我会好好教庆知的。” “我都教不了,更别提你的性子了。” “她是因为我觉得从几个月大起就没了爹,跟着我生活上又苦,那么可怜的小人再管着些就更苦了,所以基本都是由着她。” 他这下表情和顺了些,“好吧,我知道了,你是真的很疼庆知。” “当娘哪有不疼自己孩子的,那是自己的心肝肉。” 他若有所思地,“但也不是所有的娘都疼孩子,也有放弃自己孩子的。” “是,我就是被爹娘卖的,桃花也是,这宅子里很多丫鬟应该都是爹娘卖进来的。” “也不全是,也有被叔叔伯伯卖的,还有被丈夫卖的。” 她吃惊地,“还有被丈夫卖的?我以为这里的丫鬟都是没成过亲的。” “有成过亲的,还有岁数大的。” 她挨近他,把手搭在他肩上,小心问道,“二爷,你不会把我卖了吧?” 他失声无语地摆着头,“你怎么能问出这种问题啊?你对我是有什么误会吗?” 她忧忧地,“我第一次给太太请安的时候,太太就说过若是我不安分或者不规矩,就要把我和庆知都卖了,我,二爷,我是真的怕,我怕惹到太太,也怕惹到你,怕你们把我们给卖了,那要叫我们怎么活下去。” 他把她抱在自己腿上坐着,看着她浸着泪的眼,又疑又怜地说,“云心还跟你说过这种话?” “嗯,说过。” “这个你不用担心,你是我的妾哪里她说卖就能卖的,她吓唬你呢。” “可我就是会害怕。” “她没有资格卖你的,你又不是丫鬟,妻卖妾的说法是没有的,能卖掉的妾都是丈夫同意授权的,我不会把你卖了,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