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皓月凌空,天宇明净如洗。 一众贵宾入席就坐。 一人一只青蟹,加之一份蟹粉酥。 王氏长媳苏芙坐在主位,两边是景阳侯府与徐国公府的贵客。 坐在靠后位置的金氏撇撇嘴,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还以为能坐前面呢,结果就坐这? 身边的孟时莹没理会金氏,吃着有专门的下人剜出的金黄蟹膏,满脸享受,幸福外泄。 可惜就一只。 不过有总比没有的好。 大哥赚的银子很少,几乎买不起什么螃蟹。 哼,小气的陆妧夕又只会买螃蟹给孟容祯吃,讨厌死了。 吭哧吭哧几下入肚,就吃完了。 孟时莹翻了个白眼。 连个牙缝都不够塞。 她环伺一圈,发现这个王太太邀请了三四十人,每人一只就是三四十只了。 啧,就是比他们家厉害多了。 陆妧夕只让孟容祯吃小半只,以及几口蟹粉酥。 青蟹性凉,不宜多食。 即便如此孟容祯也很满足了。 摸摸自己的小肚子,欢喜得左摇右摆,瞧着乖觉可人。 孟时莹看了又看孟容祯碗里剩下的蟹肉,馋死她了。 又拉不下面子跟陆妧夕与孟容祯要。 恼得她又开始生闷气。 不过,孟时莹还未恼怒多久,便有太太提出击鼓传花的游戏,鼓声停下时绢花在何人手上,就请那人作两句诗。 开口的是景阳侯府的人,场上的人自然无一不应。 除了金氏与孟时莹。 母女俩双双对视,面露难色。 啥玩意? 还要作什么什么诗? 请帖上没说啊! “陆妧夕,怎么会变成这样?!”金氏狐疑问道。 陆妧夕淡着笑:“京中夫人大多有此雅兴,譬如作诗,譬如作画亦或是猜谜语。” “什么!那上回的那个什么钟府怎么没有呢?”金氏不大相信。 话落,陆妧夕扯了扯嘴皮。 “那是因为婆母与莹姑娘坏了钟府宴会,提前离去了。” 金氏与孟时莹:“……” 孟时莹忍不了了:“眼下不能提前离去吗?” 陆妧夕斜睨她:“自然是可以的。只不过过两日京中又会传出孟府大太太与莹姑娘吃了王府的蟹便匆匆离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孟府吃不起蟹呢。” “只要你们不在乎,那当然可以提前离去。” 孟时莹:“……” 府上可不就是吃不起螃蟹吗? 尤其这个月的螃蟹又贵,娘又小气巴巴,她哪里能吃到应季的螃蟹呢? 孟时莹无语得说不出话来。 又想到自己臭了的名声,最终还是压着气忍了下来。 不就是什么作诗吗? 有什么难的!! 一边的金氏满不在乎。 反正淮哥儿争气,多的是人家要巴结她们。 奈何淮哥儿之前让自己出府少张嘴,免得多说多错,金氏索性也不节外生枝,万一惹得淮哥儿生气,那可不成。 下人端来木鼓于中央。 有个六七岁的小公子被自己亲娘推了上去击鼓。 “就让这小子给各位助个兴吧。” 陆妧夕抬眸望去。 钟府的,是钟府长孙。 孟时莹去看陆妧夕,“她为何这个孩子来击鼓?名声什么的不会不好听吗?” 陆妧夕压低嗓音。 “总要有人击鼓,若是叫下人来,到底上不得台面,也没有赏月品蟹的随意自然。若是让未婚姑娘来,是不妥之举,会害了姑娘的名声。” “这时候,让孩子来敲是最合适的。尤其是小公子来敲。” “你瞧,王太太身边坐着个小公子,看着也不过七八岁。如若没有钟太太主动开口,那么必定就是他来击鼓。” “而钟太太开口,不仅卖了王太太一个好,传出去也只会说孩子童真爱玩,没什么坏处。” 孟时莹听得一愣一愣。 良久,她才蹙眉难以置信道:“这么复杂??” 还有,陆妧夕怎么都知道啊? 孟时莹欲言又止,陆妧夕也不主动开口。 害了容姐儿险些不治而亡,陆妧夕自然也什么好脸色。 果不其然,在钟太太出声后,苏芙脸上的笑意加深。 “那我就不推辞,谢过小公子了。” 小公子笑哈哈拿起两个鼓槌,试探性敲了敲。 绢花也送到了苏芙手中。 终于鼓槌落,鼓声浑厚有力。 粉红的绢花从苏芙手中,传到了景阳侯府太太手中,接着往下传。 绢花仿佛烫手山芋似的,被一位位太太姑娘和公子们传了下去。 鼓声骤停,绢花落到了一位陆妧夕不认识的公子手中。 作的诗中规中矩,也找不到差错。 他端起酒杯,笑着吃了几口,这才坐了下去。 鼓声再起,小公子敲得不亦乐乎,孟容祯看得一脸羡慕。 又绕几圈,站起来个人,既有太太,也有姑娘。 此次绢花到了陆妧夕这边。 许是紧张,金氏一时没拿稳,绢花落了下去,她赶紧捡起扔给身旁的孟时莹。 不等孟时莹扔给陆妧夕时,鼓声却停了下来。 一众人齐刷刷望了过来。 孟时莹攥着绢花,浑身不自在。 苏芙看出她的不自在,笑着摆摆手。 “大伙作的诗各有韵味,莹姑娘也来作两句如何?不论平仄对称,想到什么说什么就好。” 孟时莹扭捏几息,还是站起身来。 神思游离之际,无意与先前踩了他一脚的郎君对视上,几乎是下意识般她瞪了一眼苏钰。 绞尽脑汁,无从下嘴。 金氏担忧的目光,陆妧夕沉稳的身姿。 娘也不会作诗,至于陆妧夕肯定不会帮她。 沉默在无声发酵。 有人开口:“若是孟姑娘实在不会,也无妨。” 接着便有人开始附和。 孟时莹气得绷紧了下颌,直接开口: “圆月高高挂,” 她顿了顿,声线里没有颤抖,倒是有股难以察觉的“英勇就义”。 “看着好漂亮。” “蟹肉香喷喷,更让我欢喜。” 话落,场面一片寂静。 苏钰实在控制不住笑,只能微微低头用宽大的袖袍遮住难抑的笑容。 两边的公子们面面相觑,捂嘴掩笑。 不少太太姑娘们更是不知如何作态,想笑又不能笑,夸奖也不知从何夸,最终只能压着笑颔首称赞孟时莹作诗颇为自在。 苏芙笑得眉眼都弯了弯,“莹姑娘好文采。” 陆妧夕不笑也不作声,一如往常。 孟容祯不明所以,看着陆妧夕好奇的眨巴眨巴眼,得到陆妧夕安抚性的摸摸头。 身后的白芷笑得险些前仰后翻,被汀玉一个眼神吓得顿时站直了身子。 金氏起初还骄傲得扬起下巴。 但看了好几个太太的笑意后,蓦然感觉到不对劲。 这种笑容很是奇怪,定然什么好的! 而作为当事人的孟时莹几乎一眼就看了周围人近乎嘲讽的笑意,她生平第一次臊红了脸。 此时此刻,她的心中猛然生出了几分悔意。 早知道去识字、学点如何作诗了! 可是娘为何不强迫自己学呢?! 要是娘的态度强硬点她是不是就不会被她们笑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