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暑夏已至,炎热的暖阳炙烤大地,晒得枝叶耷拉下身躯,病恹恹的,没什么生气。 不时还听见此起彼伏的蝉鸣声与昆虫振翅翅膀的声响。 孟府,潇湘苑堂屋 清凉的竹席上躺着一个孩子,四岁的孟容祯面容恬静,两腮粉红,长长的睫毛垂着,小唇不时蠕动,睡得安详。 身边还有落槿等人给她扇风,微微清风,带去了暑夏的热意。 “为何不让我进去?你敢碰我?!来啊!你来啊!” 忽然一阵嘈杂的争执声打破了午后的宁静,吵得堂屋内一众人皱起了眉头。 孟容祯蹙眉,发出鼻音,翻了个身,接着睡去。 金姨娘的声音。 “我告诉你我今儿就要进来怎么了?!” “干嘛干嘛!没见着我吗?!”金氏嚣张跋扈的声音。 陆妧夕正了正身子。 她们今日怎么过来了? 还一同过来的? 看来,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等陆妧夕起身,几人推搡着、吼着的声音越重,下一刻直接进来堂屋。 吵得孟容祯翻来覆去,最终还是睁开了眼,睡眼惺忪起床揉了揉自己的双眸。 金氏眼睛放光,直奔陆妧夕走来,大摇大摆坐到了陆妧夕前的茶几桌边。 “哼!进来你的堂屋还真是不容易!这是防贼呢!” 可不就是防贼。陆妧夕冷笑腹诽道。 她脸上笑意不变。 看着金氏身后的金姨娘动作浮夸,又是撑着自己的腰,又是扬起下巴,肥厚的双下巴看得白芷想笑。 金姨娘脸上的笑意都快溢了出来,嘴咧到耳根处,连遮都不带遮的。 陆妧夕:“母亲哪里的话。不过是午后小憩怕吵到了歇息而已。” 金氏没好气反驳道:“你这是怪我吵你?” 陆妧夕笑着摇摇头。 “母亲哪里能与其他人相比?就是吵我,那也是怕我睡过了时辰,儿媳明白。” 这句话听着吧又像是恭维,但怎么听都是怪怪的。 可惜金氏回味了好一会儿还觉得这句话听起来分外怪异。 睡醒了的孟容祯被落槿抱了出去。 见此,陆妧夕才缓缓收回了视线。 又见到金姨娘又是小心弯腰坐下,又是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陆妧夕的心蓦然咯噔了一下。 果不其然,接下来金氏的话就验证了陆妧夕的猜想。 “府上总算有好消息传来了!还是我侄女肚子有本事!这才停了药一个月不到,就怀上了!” “大夫可是说了,大概就是一个月。” “大抵是停药没多久就有了。” “哎哟,我的宝贝大孙子总算是要来了!” 金氏喜得眉飞色舞,身边的金姨娘更是骄傲得鼻孔朝天,望向陆妧夕的眼神中充满了倨傲与不屑,隐隐还带着一丝可怜。 可怜什么? 无非不过是陆妧夕的肚子至今未有动静。 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心情。 痛吗? 还是有的。 为何曾经的自己怎么也怀不上? 为何她一下就能怀上了? 罢了,后院的女人怀上丈夫的孩子,可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但更多是释然吧,起码不会因为自己,而使得孟府绝后。 我不能做到妻子的义务,就让她们来吧,反正嫡出庶出在孟府也并非泾渭分明。 金姨娘耀武扬威,故意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感慨道: “最好是个公子,让咱大爷早日有个儿子,让咱们孟府有脸面见列祖列宗。” “方丈大师说我是宜男相,我想大抵就是个公子了。” “唉,若是早停了几年避子汤,保不准这时候我都给大爷生了好几个公子呢!” 金氏一愣。 对啊! 若是早就停了避子汤,她的宝贝金孙说不准都好几个呢! 整日里围着她转,与淮哥儿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定然是聪慧乖巧! 一想起白白损失了好几个金孙,金氏脸上的笑意就落了下来。 “哼!陆氏,我与你说,翠翠这一胎很是金贵,在养胎期间你可别冲撞了她!” “额,对对,还有那个赔钱货!可别撞到我的金孙了!” “若是我的宝贝大孙子因为你们母女俩出了什么差错,可别怪我与你拼命!” 陆妧夕眼睫微颤。 “只要养胎期间金姨娘老老实实,安分守己,那一切都不会有问题。” “但,如若金姨娘还是作妖不断,但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陆妧夕含笑的眸子,一眨不眨盯着金姨娘与金氏。 而金姨娘心虚地一下就避开了视线,咬紧牙关。 陆妧夕这个贱人! 连个男嗣都生不出来的女人,竟然还敢威胁她! 反而是金氏气得瞬间站了起来,食指直勾勾指着陆妧夕的脸。 “你敢!” 陆妧夕冷笑出声,素来温婉平和的眉眼猝然锋芒毕露,吓得金氏目瞪口呆。 “我有何不敢?!” “不过一个妾室罢了!又不是就她会生孩子!” “大不了我亲自做主,给淮郎再纳几个美妾,也不灌避子汤,您就等着抱你的大金孙子吧!” 此话一出,无论是金氏、金姨娘还是汀玉白芷等人都变了脸色。 前者难掩震惊,几乎难以置信。 她,她竟然说主动给淮哥儿纳妾?? 是啊,她怎么就忘了,还能这样啊! 后者喜得强压笑意,又满是心酸。 太太终究还是被逼着,成熟了不少。 金姨娘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余眼见到一旁的金氏脸上有意动,吓得金姨娘满心惶恐,就怕陆妧夕真给孟时淮又纳妾了。 “婶子莫气莫气,太太不过玩笑话,您怎么就当真了?” “我肚子里的是金氏与孟氏血脉,生下来与您最是亲近了。” 金姨娘强撑着笑意,眼底却迸发出愤恨,两个瞳仁几乎将要跳出来。 陆妧夕!陆妧夕!! 她怎么敢?! 她不是最爱大爷了吗?!她不是一颗心都给了大爷吗?! 怎么就提及纳妾之事了呢?! 眼见陆妧夕最近越来越不识好歹,开始与自己叫板,金氏惊怒交加。 “哼!大不了肚子,那就是跪祠堂吧。” “正好给翠翠肚子里的孩子祈福!” “免得说你这个太太什么也不干,光会吃白食!” 说完,金氏起身拉起金姨娘,啐了一口嫌弃道: “真是家门不幸,娶了这样的货色!” 看着金姨娘与金氏的背影渐行渐远,陆妧夕不由得眯了眯眼。 避子药喝了这些年,才停了一个月多就怀上了? 这到底是命,还是说……有诡?? “白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