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大殿 南帝正在案前提笔书写着什么,空荡的大厅只有他们二人。 “睿儿,过来帮父皇磨墨。” 南和睿走到他身边,眼观鼻鼻观心,目光所及之处只有那块砚台。 南帝批完一张折子后,顿了顿,看了眼旁边格外乖巧的女儿,笑道:“怎么也不说话?” “儿臣怕扰了父皇。” 南帝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笑道:“那小十二,只要朕召见他,他便能说个不停。” 南和睿看着今夜似乎十分和蔼的父皇,心里也松快了不少:“十二弟年纪尚小,正是活泼的时候。” “朕可是记得,睿儿你从小就是这般内敛的性子。” 南和睿莞尔:“是父皇的大公主,自然要做弟弟妹妹的表率。” 南帝又打开一本折子,眉头微蹙,南和睿见状立即收回了视线,专心砚墨。 “这次,被吓到了吧。” 南和睿的手一顿,抿了下唇,慢慢开口:“儿臣以为……” 南帝笑了一声;“那小小坞梁凭什么能娶朕的公主?” 南和睿也庆幸,这次没有成功,那么下次呢? 她不知,压下心中的惆怅。 既是皇室的公主,便要有公主的觉悟。 “这坞梁确实不知天高地厚,我们南圣的公主又岂是他们随意挑选的货物?”南和睿语气暗藏冷意。 “可是坞梁一开始说的便是昭敏呐?”南帝眼中翻涌着云雾,又好像一片死水,无波无澜。 南和睿怔了怔,只听南帝又道:“要正宫嫡出的公主,为他们未来的皇后。” “那……”南和睿好像明白了什么,又抿唇低下头专心砚墨。 不敢猜测父皇此举用意,这也不是她所能掌控的。 “儿臣以为,以后便再也见不到父皇了。”南和睿淡淡道。 “以女子去换两国邦交安定,视为懦弱。” “朕的女儿,无须牺牲。” 原来,父皇从来都没有放弃她。 南和睿嘴角的笑意是怎么都压不住。 出了和光大殿,南和睿想起今天白日那小子的一通乱语,才想明白整件事。 昭敏,才是那个本该被牺牲的人,只不过,她有她的太后母后。 南和睿抬眸,引入眼帘的是四四方方的红砖瓦墙。 那么成王被袭,与她何干呢? 他醒来后,那两戏子必死无疑。 南和睿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 “南容宣,你会抚琴吗?” 南容宣似乎猜到她要做什么了,唇角轻弯:“不累吗?” “还行。”李抒玉喊了声白七,让他将古琴搬出来。 “《月间游》?”南容宣坐在石凳前,拨了下琴弦,轻声道。 “《秦游戏》!” 南容宣抬眼,少女十分骄傲地道:“当初庆典,我娘亲一舞《秦游戏》惊艳四座,今日听那坞梁人念念不忘的样子,到是有些技痒。” “不过。”李抒玉环视四周,“这是剑舞,我得先找根树枝!” 尚未走远的白七耳尖听见了,于是回头朝着这边积极道:“小姐,我有剑!” 李抒玉眼神一亮,旁边的少年出言打断:“白七,去取飘绿。” “一刻。” 白七只晃了下神,立即足尖轻点,消失在院中。 李抒玉愣了一下,看着前一秒还在院中的少年,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正好《秦游戏》我不会,你有乐谱吗?”少年笑得真诚。 李抒玉恍然,“你等等,我去给你拿!” 南容宣拨弄了下琴弦,无声笑了笑。 李抒玉和南容宣并排坐在一起,面前摊着一本册子,里头收录了南圣的各种乐曲。 南容宣看了眼《秦游戏》,低声道:“原来这是峥叔写得曲子。” 李抒玉闻言凑近一瞧,看见下面的标注正清清楚楚写着“李怀峥”三个字。 说不清此刻什么心情,李抒玉坐了回去,一时无言。 南容宣将册子一合,甩到一边,试了一下,揶揄道:“这曲子我是会了,一会儿就看看你这丫头砸不砸卿姨的招牌。” 李抒玉冷哼一声,“卿姨?你见过我娘亲吗,就喊得这么亲!” 南容宣闷声笑了一下,“你怎知我没见过?” “我娘亲怀我的时候已经在荔州了,你比我只大两岁,上哪见去?”李抒玉轻哼一声。 南容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李抒玉不解道:“怎么了,我说错了?” “没怎么,白七回来了,去吧。”南容宣收回视线,开始熟悉曲子。 李抒玉撇了撇嘴,这人竟然看了眼就记住了。 不过,现在的她看一遍舞,也能记住! 李抒玉嘴角一翘,从白七手中接过飘绿,“辛苦了,白七。” 白七连忙摆手:“不辛苦不辛苦。”他偷偷瞄了眼南容宣,默默退了下去。 她拿过剑,慢慢抽出剑身。没想到看着轻飘飘薄薄一片的飘绿剑也是挺沉。 剑身上暗银色花纹从后到剑尖,不细看还发现不了,月光下闪烁着银光,当真是好看! 剑柄处坠着那白玉铃铛,还好端端挂在上头,因着铃铛和黄豆差不多大,又是玉石,故而也不会有铃铛声响,只是当动作大,两个小玉石碰在一起才会发出玉石相击的声音。 “南容宣,你夜里办事的时候,这剑上铃铛会暴露你吗?”李抒玉先前还没有考虑到这点,此刻拿在手里才觉不妥。 若是躲藏的时候,暴露了该怎么办? 李抒玉眉头紧锁。 南容宣摸了摸下巴,似乎也在考虑,一本正经道:“李阿玉,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都是他们躲着我。” 李抒玉装作没听见,直接道:“来吧!” 南容宣挑眉,指尖琴声瞬间倾泻而出。 持剑者手腕一转,不同于它的主人,挥剑时手起刀落凌厉冰冷。但也不拖泥带水,十分利落,婉转之间尽显淋漓,大气磅礴的剑舞在她手中又蕴含娇情。 袅袅腰疑折,褰(qian)褰袖欲飞。一剑指于琴师眉心,一音忽颤。 一声比过玉石相击的轻灵笑意,惹得少年琴师一声笑叹。 许是剑风,又或是自然吹落。白色花瓣伴随着月影在那人眼中,发间。 翩翩抬袖起,剑舞银光落。 他没料到,自己的飘绿在她手中,似乎成了仙子披帛。 他该庆幸的,是他的飘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