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晚上的时候,她和彩云便蹭着何济源读书的灯光做针线。 彩云做自己的针线,倩倩要做的却是何济源的道袍。两人均坐在另一边的小凳子上,尽量不挡光。 彩云觉得这一晚的何济源有些奇怪,他会时不时地抬头向她们这边望一下。 不过倩倩没有注意到,她在忙着要把何济源的衣裳缝好,再做自己的。 几天后何济源起身去府城,没有带走倩倩,理由是她还要在家里熟悉一段时间。 “你先在家里好好学着,下次回来就带你走。”这是他对倩倩说的话,还偷偷塞给她一卷《资治通鉴》,嘱咐她读了之后再抄下来,这书可是他找同学借的。 对彩云说的是:“倩倩刚来诸事不懂,麻烦你多教教她。” 彩云还真是在教她,教得太好了,简直是处处不顺眼。 不是说她长得黑就是身上有味,要不就是手上茧子厚,摸不得细料衣裳,不让她碰黄氏或大嫂子李氏交待下来的刺绣布料。 前面和后面是没办法,就算她整日在家里纺纱织布,可也得外出照顾地里的青菜、摘菜、拔草,太阳底下行走总是少不了晒太阳的,哪里能夏天的时候白白嫩嫩的? 何况彩云自己都算不上白,还来编排她? 至于茧子,干活的人哪里会不长茧子?别说她了,就是只做针线、绣花,也会在手指上长薄茧,她就不信彩云没有。 但这话是能想不能说的。何济源交代彩云教自己就算待自己不好也是带。 至于中间那条,天气热出汗,那就勤快点抽空多擦洗几次,特别是易出汗产生气味的那几个地方。 大解后都要另外用水洗,衣服也学着用野香草熏。头发也每隔几天用皂荚、淘米水或无患子果洗。 但彩云又说她头上有虱子,直接将她的头发剪了一半,说是看到分叉的黄毛碍眼,还每日突然让她将头发散了检查虱子和虫卵。 早上催着她细细地篦梳,还要洗鼻子、刮舌苔,倩倩只能敢怒不敢言。 只得讨了百部来泡水梳发和杀虫,每日早晚除了找床铺、衣服上的跳蚤虱子外,还有百部水刷器具。 天气好时就将被子、席子拿出来晒和找虫子,甚至两三天就晒一次,害得别的丫鬟以为她是否有隐疾,比如尿床或盗汗,王嬷嬷甚至还过问了几次。 待听说是彩云为防止有虱蚤要求的,王嬷嬷也不过说声“这个人啊!”也就息了声,只为她的头发可惜。 她那头为村里老人称道的,用何首乌养得黑亮的,长三尺有余的好头发一下子变得只有一尺来长,小髻是梳不了了,只能改梳双丫髻。 至于洗鼻子、刮舌苔,除了前面几天不太会呛得脑仁疼、想呕外,后面学会了也很简单。 好在何家其他人对她不错,吃得也不算差,想想那每月几百文的月钱,及不久便可到府城的愿景,倩倩咬牙忍了。 黄氏的丫鬟叫清芬的看到她梳的双髻,四周细发垂下,问了下原因,过后送了几尺红丝带给她束发。 这丝带又让彩云不待见了她几日。 不过经过倩倩小心谨慎的十余天,也许还有别的丫鬟背地里的劝诫,彩云的长鼻子噘噘嘴终于消了。 几天后,黄氏让人把她叫去,又问了些关于画蜡画的笔的事,问她:“你会画织成料吗?” 倩倩老实回答:“这个确实不会,没学过。” 黄氏旁边站着的王嬷嬷说:“那正好,娘会这个,也教会了清芬。待她去了府城,也不能闲着的。” 黄氏便说:“那就让清芬先教她。裙子的织成简单点,衣裳难一些。先易后难。” 王嬷嬷答应了,把她带到正忙着织布的清芬边,交待:“这个是二哥屋里的丫鬟倩娘,会画蜡画,会染布,娘让你教她画织成料。” 清芬应了,不过说:“最近没有画画呢,哪时候要画再叫你吧。”原来清芬也是会画蜡画的。 倩倩忙应了,等着清芬来教她如何画织成。 后面的一个月倩倩完全是作为劳动力在使用。 纺纱绩麻织布是少不了的。到地里摘豆角,做豆角干、腌豆角。何家的腌豆角法跟自己家的又有些不同。 晒得半干的豆角放盐,花椒粉、豆蔻粉、砂仁粉,还有川芎之类的中药粉,拌匀后揉好放进坛子里发酵。 用酱油渣做酱豆角,用酒糟做糟豆角。 老黄瓜煮熟后戳几个洞装在袋子里上面压一块大石头脱一个晚上水,加盐腌制,三腌三晒后变成金黄的黄瓜干。或者直接像稍瓜一样切成片片挂在绳上晒干。 挖嫩姜回来做伏姜,方法跟她家直接拌盐腌的也不一样。嫩姜洗净后切成块,加调料拌匀后入坛腌制或糟或酱。 就连豆腐乳都比她家的精细许多。 倩倩还会经常被要求去磨豆腐磨粉,去厨房帮忙,做鲊肉酿圆子做粉条、切刀豆、搓凉粉、煮猫爪豆……喂猪喂鸡放鸭鹅。 还要帮着晒药切药研药。 何济源的爷爷以前在惠民药局坐堂,后来年纪大了虽未再去,可自家也开了个生药铺。开方、抓药、配丸都有,闲时还带人进山采药。 至于之前给何济源课业的则是个同宗的长者。 夏日本来吃的菜就不多,还好有槠实豆腐、观音豆腐、橡子豆腐、凉粉、蘑菇可食。虽然是糙米饭、青菜豆腐,十天吃一次肉,晒得少了洗得勤脸也变白了些。 她尤其喜欢吃观音豆腐,就是拿臭黄荆叶搓成浓汁,加点火灰水,拌匀静置就成了,比用薜荔果籽搓凉粉都简单,而且还带点清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