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该做的事怎么也跑不掉。 彩云把她当作小学徒，自己稳坐钓鱼台，只是指挥着她做这做那。 这不，在收了盘盏，带去把马桶里的东西倒在茅厕里后，便开始细数这家里的丫鬟和仆人： “公公那里一个，娘那里有两个，其中一个是还管煮饭煮菜的王嬷嬷，大哥屋里一个，大嫂子一个，是以大哥那边就是两个，哥哥这里暂时两个。 男的嘛每人一个跟班小厮，取名福禄寿喜，不过大哥还有个小的书僮叫墨雨的，不太喜欢带双寿。双寿有时候也跟哥哥。至于长工雇工是不住在这里的，可以不用管，就是他们有时候太忙了也要到火房帮忙。” 这么看来这家伺候的都有十二个人。 “至于你呢，娘说了，是跟去府城的。唉！其实我也想去的，哥哥不让，讲我认不得字。” 停了会她又说：“你还是快点熟悉的好，不然到了府城饭煮得不好吃，娘又会说。” “怎么还要煮饭？” 看她又是吃惊，彩云露出可疑的笑容：“讲错了，在府城那里有雇个婆子专门煮饭，不用你煮。不过那你做什么呢？” 此时倩倩一边挑着衣裳，一边是马桶、刷子、抹布，叮叮当当的。 彩云空手拿着一枝茉莉花，手腕上各戴了一串，头上还簪了一枝，走得轻快。 沉默着想了会，彩云又说：“看来还真是去府城轻松啊，不过我听说，还是要带大捆棉麻去的，还是要织布纺纱。” 带棉麻又如何？自己就带了一大捆，多点也不怕，倩倩思量。 到了地方，洗衣的妇人还挺多的。 倩倩找了下游的一块青石将衣裳倒在上面，马桶则浸在更下方的水里。 彩云在后面的柳树下找了块石头坐着，跟认识的妇人聊天时还看她搓皂荚。现在她的衣裳都借故要倩倩洗了。 “彩云，这个小娘子是新来的？”一个旁边搓衣裳的蓝衣妇人问。 彩云虽说是丫鬟，以前也要外出洗衣刷马桶的，是以也认识一些出来洗衣裳的小妇人。 “二哥的新丫鬟。” “那你不做丫鬟了？做小娘了？”那个小妇人调笑道。 “我把你个嘴撕烂的。”彩云笑骂，“那是要带去府城的，我还不是要在这里，怕是要熬成老丫鬟。” “不是奴说，你的手段也少了点，但凡手段多点，哪还是如今光景。” “这话可不好说，你又不是不知娘是怎么样的人，二哥又是她的心头宝，哪里会让人乱来。” “大的屋里那个是怎么来的？旁人随便一打听就出来了。”那个妇人笑得贼兮兮。 彩云却嗤之以鼻：“那个小贱蹄子，尽使些下三滥的手段。她那些招式一出，人都晓得如何防范了，后面的人还怎么得手？” “那也得看人吧，这老二就比老大稳重多了。”那个妇人本来就离另外那些洗衣裳的人有点远，这回压低声音说，“奴看这个倒有点像以后会爬到你上面去。” “谁稀罕？”彩云吐了一颗瓜子皮，“运气好，到外面做正头娘子去。” “我的姐姐，你是在大屋里过得不知人间疾苦了。你到外面去问问小户人家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年成好没人生病还罢了，一有点什么大事，没得钱的就去借钱，利越滚越多，最后还不起卖田卖地，卖崽卖女。 你被卖到这个大屋人家都是运气好。运气不好的卖到楼子里去，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还身在福中不知福。” “什么叫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当我们这些做丫鬟的是好过的？不过是马屎面上光，肚里一包糠罢了，谁也不用眼红谁。” “那这样……”那个妇人试探，“你要是舍得，把你那名额让出来，我有个远房亲戚正想把女儿塞进去呢。” 彩云面露鄙夷，又吐出几片瓜子壳，向着倩倩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晚了。这是小的从老远的地方带过来的。就是黑了点。” 那个妇人盯着倩倩看了一会儿，不甘心地说：“黑倒不太黑，你看那胳膊。” 彩云只是不住冷笑。那妇人也猜大约彩云是不会帮忙了，便把话题岔过去谈起别的来。 这边倩倩把衣服洗好了后，揉了一些皂角汁进马桶里，把马桶刷了几遍，又把抹布洗了，方对正在讲话的彩云说：“彩云姐，洗好了可以回去了么？” “你闻一下那马桶有气味没？要是有气味还得重新刷几遍。” 倩倩又愣了一下，无可奈何，还真地向马桶里闻了一闻，然后摇头。 “那就回吧。”彩云像个带小兵的军头走在前面，还不忘告诉她：“娘叫我等忙完了带你去她那里领几块布做衣裳。不过在做自己的衣裳前要把二哥的做了，还有一件衣裳和一双鞋没有好。” 倩倩应了，后面领回了一块蓝、一块桃红、一块柳绿和一块洗白夏布，正好可做两套衣裙。还有一块青色的厚棉布，是用来做鞋子的。 彩云将她手里布翻了一遍才说：“这些布都是我们织我们染的，那块柳绿是用丝瓜叶子染的，就是褪了些。青色可是王嬷嬷染的呢，可难了，我现在还没有学会。” “啊，你们也要学染布的么？”倩倩惊喜地问。 “学啊，哪们不学呢，还要印花呢。可惜我还没学会画蜡画，上次讲你会画蜡画的喔？” “是的，会一些。” “那你会画织成衣裳的布料么？” “这个倒是不会。”倩倩想，怎么又是织成衣裳的布料，那个想来很难了。 彩云脸上的神情就变了：“原来你也不会。我偷偷地告诉你，娘可是会的，还教会了清芬姐，就是娘的丫鬟。就是清芬姐讲学得不太好，比娘的手艺差远了。” “那大嫂子学会了没有？” “大嫂子也学了，好像也没有娘画得好。我听说可麻烦了，听清芬姐讲过几次，画过几次都没有学会。娘晓得你会画蜡画，后面肯定也会要你学的。”彩云猜测。 倩倩是求之不得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