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什么时候,金条都是硬通货。 有了它们,学校的经济压力可以得到缓解,孩子们的宿舍问题也能解决。 陈校长心里特别感谢王知远这个人,但他四处打听了一番。都没有什么消息,也就作罢了。 学校开始重新选址建新宿舍,孩子们很快就能住上新房子。 六月中。 孩子们完成了初中阶段的最后一次考试,毕业了。 顾清欢被抽调去县里做了两天监考老师,顺便在县里的招待所住了几天,集中改卷子。 一张张卷子,都是孩子们的希望,她有一种回到学生时代的紧张。 成绩下来那一天,清冷如顾清欢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带的两个班,语文成绩直接刷新了以往的记录,孩子们表现非常好,他们公社的语文成绩在全县排名第一。 陈校长开会的时候,着重点名表扬了她。 林沐阳也为自己在公社小学最后的任教画上了完美的句点,他带的数学也非常不错,王清川的数学成绩是全县第一,满分。 两个班级一百二十多个学生,一共有七十多个考进县高中。 以往最好的一年,也不过考上了五十个人,最差的时候甚至只有十来个人。 所以这种成绩以往是从来没有过的,直接刷新了记录,县里开会也着重表扬了他们学校。 不过这种成绩也是无法复制的,今年刚好是天时地利人和,两门主科,都有好老师带。 陈校长做主,给这两个班级的所有任课老师多发了半斤肉票。 照理说,这样的成绩林沐阳应该很高兴才是,可他看起来并不开心。 顾清欢不明所以。 “林老师,我怎么瞧着你好像不太满意?其实这样的成绩已经很好了。” 林沐阳摇摇头:“我不是不满意,相反,我对这些孩子很满意。 我只是替那些没有考上的孩子难过,他们后半辈子,大概率就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了,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优胜劣汰。 而那些考上的孩子,也不知道有多少能正常去读书,唉!”想到这里,林沐阳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顾清欢闻言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考上的也不去读吗?” 林沐阳知道顾清欢出身应该不错,不懂穷人家的情况,也是正常。 “你别看这次考上了七十多个,但真正能去县高中读书的,能有一半就不错了。 大多数家庭能供孩子读完初中就已经是极限。 因为读高中花费的钱更多,很多家庭是供不起的,而且像这么大的孩子,已经是家庭的主要劳动力,可以挣工分了。” 这么说,顾清欢就全明白了。 “这些家长都不觉得可惜吗?孩子好不容易考上,读完高中能找更好的工作啊!他们就不能坚持一下吗?”她不理解这些人的脑回路。 “顾老师,你这就有点何不食肉糜的意思了。 你可知道,上高中一学期的学费就是十块钱,还有本子笔文具等杂费,食宿也是要钱的。 算下来一个孩子读一学期就要花掉家里几十块,一年就是上百块,这一供就得两年,农村家庭,又有多少能拿出来?” 旁边的一位任课老师不认同的插话道。 顾清欢顿时羞红了脸。 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她从来不知道,在这个时代,考上高中,能去读也是一种奢侈。 毕竟后世的家长都是拼了命的托举孩子,大把大把的钱砸进去,就为了孩子能上好高中,好大学。 她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成绩下来以后,有人欢喜有人愁,而那些本应该欢喜的孩子,脸上也未见喜色。 他们早就知道自己的命运。 林沐阳见她尴尬,连忙接话道:“顾老师,你是京市来的知青,不知道咱们这儿的情况也是正常。” 顾清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宿舍的,总之,整个人都被一种灰暗的情绪笼罩着。 大人苦,她可以接受,但是看到这些孩子们受苦,她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如果说是他们不努力,没天赋,考不上也就算了。 可是他们中大多数人明明都那么努力的学习,希望通过学习改变自己的命运。 可就连这,都做不到。 实在是太可惜了。 她饭也没煮,蒙着头睡了一觉,孩子们放学回来还以为她病了,一摸额头没有发烧,这才放心。 两个小家伙自己热了馒头吃,乖乖写完作业复习功课。 他们马上也要期末考试了。 顾清欢这一觉就睡到了半夜十二点。 夜深人静,肚子里饥肠辘辘。 看到桌子上孩子们留的馒头,她起身准备去厨房拿水壶,倒点热水就冷馒头。 走到门口突然听到一声猫叫,吓了她一跳。 这院子里没人养猫啊?怎么会有猫叫?不应该啊! 有情况! 顾清欢悄悄的把窗户纸掀开一个角,朝外面看去。 一个不太高的人影一晃,从她窗边闪过。 借着月光,顾清欢清楚的看到,那个人影分明就是…她班上的王若兰。 也是这次考了全校第二的女生,平时不太爱说话,总是闷头学习,很努力的一个女孩子。 成绩下来,她不回家,大半夜的跑到职工宿舍来做什么? 心里带着疑虑,顾清欢轻轻打开一条门缝,看着她进了其中一间职工宿舍。 那是…方有德的房间? 方有德就是那位眼睛长在头顶上,挑来挑去被挑剩下的大龄青年。 他是教历史的,平时倒跟她没什么交集。 不过听林晓梦说,这家伙倒是油嘴滑舌的很,随时把自己捯饬的油光满面。 大半夜,一个是单身男老师,一个是年轻女学生,不怪她多想,脑海里瞬间有许多少儿不宜的画面闪过。 没听说过他们有什么亲戚关系啊!再说就算是亲戚也不用大半夜把孩子叫过来吧? 顾清欢越想越不对劲,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她轻手轻脚猫着身子走到方有德门口。 大门已经关上了,她只能把耳朵贴到门上听里面的动静。 两人似乎因为价码没有谈好在争论,声音有些小,顾清欢只听到一个大概。 “你不是说好供我上高中?”女孩有些惊讶的说。 “对啊,给你十块,还不够吗?”男人吊儿郎当的说。 “十块钱只够一学期的学费,我总要吃饭,你至少得给我三十块。”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还有一丝颤抖。 “你别给脸不要脸!十块钱已经很多了,你往这儿一躺就能挣这么多钱,够你爹妈干一个月的活儿了。” “你骗人!说话不算话!”女孩有些崩溃,流着泪道。 方有德没什么耐心,直接一把抓过女孩往床上一丢,欺身上去。 接下来顾清欢只听到一串凌乱的声音,带着女孩的呜咽声。 她心道不好!方有德这个禽兽,他怎么敢! 这一瞬间她想了很多,如果她现在大声叫喊,把大家都叫过来。 虽然方有德这个禽兽可能会因此伏法,但是王若兰的一辈子也毁掉了。 她还这么年轻,不能背上一个跟老师胡来的罪名。 顾清欢刚刚也大概听出来,他们之间可能是存在某种交易的性质,王若兰明显不是自愿的。 时间不等人,里面什么情况她也不清楚,思虑再三,她最后咬牙敲响了方有德的门。 里面人吓的动作一停,呼吸慢了半拍,紧张的问:“谁啊?” 顾清欢尽量轻声说:“方老师,你还醒着呢!找你借个东西,麻烦开一下门。” “是顾老师?我已经睡下了,有什么明天再说吧。” 方有德不知道顾清欢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突然找他干什么。 绝望的躺在炕上,衣服被拉开的王若兰,听到顾清欢的声音,眼睛顿时闪过一丝希望,眼眶里续满泪水。 她后悔了,她多希望顾清欢能救救她! 方有德死死的捂住她的嘴巴,还在她耳边说:“敢叫人的话,你也别想好过!” 王若兰闭上了嘴,她知道,如果她大声叫喊,等来的就是身败名裂,说不定还要被拉去批斗。 顾清欢见他死猪不怕开水烫,死活不开门,也怒了。 “方老师,你想让我叫别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