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早早出门的缘故,空气清新,春风微凉。 习惯一觉自然醒的道人耸动鼻子,闻着早晨的清芬,提神醒脑。心中豁然想到,也许以后早起也不失为一件坏事。 山鸡坐落于肩头,黑眼圈深重,小脑袋不停地一点又一点,困得发蒙。 唉,看来还是不能起早,不是怕自己受不了,而是二爷遭不住。 温阳尚露角,长街早传香。 烧饼、包子、饺子、肉汤……各种各样的美食香味冲击而来,装填道人的嗅觉。 这股味,比早晨的空气清芬更加醒人。 山鸡应当也是这般觉得,侧头看去,方才还两眼无神的样子,如今双目生光,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早餐摊子,似乎要将其一扫而空。 陆离连忙拉着其翅膀,急声提醒:“二爷,二爷冷静点。我钱袋子遭不住!” 安抚好躁动的山鸡,道人打量一圈,选了一个最安静的摊子。 那是一家卖包子和豆汤的,男店家留着长胡子,面容憔悴,看上去有些年纪了。 远远瞧见道人走来,停下手上活计,脸上也浮现笑容。 “哟,这位道爷,来点啥?本店肉包菜包一应俱全,各式各色。本人信誉保证。绝不输给那些大酒家!” 陆离没去注意摊主抑扬顿挫的语气,只是想了想,问道:“肉包多少钱一个?” “有猪肉的,有鸡鸭鹅肉的,看您需求,价格不同。不过相差不大,猪肉的四文钱一个,鸡鸭鹅类的三文一个。” “菜包如何?” “都是两文钱一个,至于馅料嘛,有酸萝卜和生菜。” 道人听着,暗自皱眉,心里不断回响着三字:太贵了! 比荆都那会儿统一贵了一文钱到两文钱不等。 陆离再觉洛阳民众疾苦,有多少人一天挣得钱是能吃几顿包子的呢。 “来一屉肉包,一屉菜包。肉要猪肉,菜要酸萝卜。” “好勒——” 那摊主说完,直到道人坐在板凳上,依旧没什么动作,只是望着道人。 “店家,还有何事?” “那啥,道爷,干吃口渴,不来碗豆汤?” 陆离明悟,霍地一笑,原来在这等着自己呢。 “嗯,来碗吧。” 摊主听着道人答复,满意一笑,又笑问:“五豆还是三豆?” “就绿豆足矣。” “好嘞,您稍等。” “哎,分成两碗,一大一小。” “呃,行吧。” 店家跑回摊位前,装模作样地忙活一阵,不多时端来两屉冒着滚滚热气的蒸笼,两屉摞在一起。另一只手则托着一木盘,一大一小两土瓷碗,便是绿豆汤了。 别看他拿的东西多,却是走的稳稳当当的,从容淡然。 食物放于桌上,一声“请慢用”,食客也开始动筷。 陆离将两屉包子分开放置,由于分不清哪个是菜包哪个是肉包,索性随手一拿。 一口咬下去,酸酸的,咸咸的,酸与咸之间的口感把握恰到好处,不失为美味。 是酸萝卜馅的。 吃到一半,道人发现了新的问题,顾不得许多,囫囵吞枣地吃完,又想伸手去拿肉馅的。 一只鸡翅膀拦住他的手掌,转头,看见二爷渴望的眼神。 “哈哈,倒是差点忘了二爷。” 陆离尬笑一声,将肉包和菜包随机择选几个,放到二爷面前,又将那小碗的绿豆汤端到其面前。 “二爷慢用。” 对于道人恭敬的态度,山鸡颇为受用,傲娇地点了点脑袋,开始啄食。 这一幕,自然也逃不过近处摊主的眼睛,此刻他感到些许惊奇。 洛阳是当今王都,众人所望,无数人心驰神往之地。多年在这摆摊,什么形形色色的人他没见过。 却实是没见过如道人这般,呃,对鸡如此友好之人。 摊主看了一会,心里暗自感慨:说书的还真没说错,天下无奇不有,得,又碰上一个。 心头叹完,便也不理了,继续招揽着自己的生意。 道人却不会去顾及这些,对待美食,要专心,要一意。 待将包子解决完,悠悠喝上一口绿豆汤,冰凉舒爽,当真惬意。 不过,却也让道人肯定了那个新问题。 这家店,很黑,又说不上那么黑。 包子,无论菜包肉包,都是皮厚馅薄。就连绿豆汤,也是豆子少得可怜,虽说有没有豆子无关紧要。 但这些吃食却有统一的一点,便是都很好吃,令人回味无穷。可见店家也是用了心意在其中。 一时刻,陆离又纠结了。 直到二爷也将食物解决,道人还是坐着不动。 摊主看见了,径直走来,搓着手笑眯眯:“那个,道爷,一共三十文。” 愣神的陆离被唤了回来,又静默片刻,才慢慢地从怀中掏出三十文。 仅剩的零钱也没了,洛阳再一次让他见识到了米珠薪桂。 “好勒——” 男人笑着把钱收起来。 陆离抬头,眼神淡然深邃,盯着店家片刻。 男人收完钱,忽然注意到这眼神,与其对视一瞬,莫名心虚,撇开目光:“那个,道爷还有事吗?要给下一位腾座位了。” 陆离闻言,环顾四周,除了他自己,哪还有什么客人。 其它早餐摊口倒是很多人。 “没事。” “那你慢走。” 走到一半,道人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回了头。 “店家,有些话,在下斟酌一二,还是想对你说些。” 中年男人不明所以,挠挠头纳闷道:“您说?” “物价随地方水涨船高,这点我不可反对。但做人做事总要守住一线,做出来的东西得对得起价,更要对得起你的心。” 顿了顿,“还有,包子不错,汤也好喝。” 说完,道人转身扬长而去。留着店家一人呆滞在那儿,眼中还残存着道人与山鸡的影子。 ———— 从那家早餐摊子出来后,陆离的心情并不算好。虽然吃到了好的,但不妨碍他认为这是赤裸裸的敲诈。 他拿出钱袋子,反复掂量。 或许,自己这九两,真的不算什么。 山鸡隐隐感觉到什么,跟着道人这些年,它早已学会勤俭持家。 “小离子,咱是不是快没钱了?” “嗯,估计吧。” 一天早餐都要三十文,那午餐,晚餐又当如何?不排除那家店铺坑的因素,应该也会花的很快。 山鸡听着,鸡眼滴溜一转,笑道:“不如我来出个赚钱主意?” “哦,二爷可有妙法?” “这样,我听说城里山鸡是很值钱的,尤其是我这种俊美无双的。你找人把我卖掉,卖个好价。第二天我从那户人家里跑出来,你再卖,我再跑,第三天你再卖,我再跑……” “…………” 陆离听着山鸡的馊主意,捂脸摇头。 自己也真是走投无路了,居然会求教于二爷。 不过,这主意听起来,嗯,还是有几分可行。 想着,道人身子一抖,晃头将这馊主意摇出脑子。 “唉,二爷,此事休要再提。” 正兴奋地喋喋不休的山鸡作罢。 一人一鸡继续走着,看着洛阳遍地初生的花蕾,谈着高昂的物价,聊着渺茫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