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山说很快,结果过了五日,大漆的味道才堪堪散去。 所以,装修师傅的话不可信呢! 今日是三月初八,天气晴朗,春光明媚。 田园园早早来到丽衣坊,今日过来是准备开店的事宜,一想到她在异世第一家店就要开张,心情是激动万分! 丽衣坊的牌匾高高悬挂在店铺的正中央,两侧柱子刻着:云想衣服花想容,欢迎光临丽衣坊。 牌匾与门头,按照田园园的意思都漆成少见的粉红色,在一众古朴的牌匾门头中极是亮眼,哪怕在街口,也是一眼能注意的所在。做生意嘛,要想挣钱还得亮眼! 后日是丽衣坊正式开业的日子,女工们正忙碌的往坊内搬运衣裳,临时征用的一甲二甲也抬着一架架木施往里搬。 门口聚集不少看热闹的街坊邻居,看到门口站着一个娘子便招呼一声:“这位娘子,你们铺子里做的什么买卖的?” 有人见丽衣坊的门头鲜艳夺目,将自家店铺比下去,脸色甚是不愉,与旁边的人抱怨两句。 然而那人白了他一眼:“你家门口比旁人家多出几分,挡着我家,你还有脸说别人。”说完走开找别人说话去。 “什么东西!”抱怨的人吃了排头,气呼呼地走了。 这时,门口的娘子转过身,相貌平平,眉眼间却极是和善,一看就是好相与的人。她向几位快步走来,笑道:“铺子里卖的成衣,后日就开门。日后还请各位街坊多多照顾!今日匆忙,没备什么吃食,待开业那日请你们吃糖。” “娘子客气,可否让我们进去看看?” “请,快请,求之不得!就是铺内杂乱,小心脚下。” 都道和气生财,和周围邻居也得搞好关系。 一个瘦高个的男人笑道:“娘子真是客气。我们都是这儿附近的商铺,我是觉得你们铺里比我家铺里亮堂不少。” “就是,这条街上再没有比娘子家再漂亮的门头,你瞧,这颜色竟极是少见。” “我也觉得铺里采光不好,特地请木匠师傅调的色。来来,里面看看。” 田园园热情地邀请几人进铺里瞧瞧。 几人走进铺子后,一眼就看到正中央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字,上面写着:云想衣裳花想容,欢迎光临丽衣坊。字体龙飞凤舞,苍劲有力,不过还是头一次见到挂单张字画的。 “怎么只挂一张,为何不挂两幅呢?”瘦高个的男人很是不解, 田园园看了一眼墙上的字画,意味深长一笑:“这是我的镇店之宝!”当日,皇后娘娘挥笔写下这幅字画时,在场有不少命妇官眷,她们可是清楚的知道这幅画的来历。这两日帖子已经发往京城各府,到时候开业,那群娘们碍于皇后娘娘的面子,怎么着都会来。 “怪不得这么亮呢,你们铺子里也刷得粉色漆…”男人摸了摸墙壁上漆,惊讶不已。 这条街里的铺子多为筒子型的,又长又窄不说,除了门口有个门,其他地方再无可以采光之物,白日里头都乌漆麻黑,若是赶上阴天下雨更是黑的不见五指。 可丽衣坊里,从天花板到墙壁,连靠墙的整体柜子都漆成粉色,浅色的漆面让铺子里亮堂许多,而且每面墙上镶嵌了几十个灯座,蜡烛一点,照明根本不是问题。 铺子里女工们忙的脚不沾地,几人转悠一圈实在碍事,便随便看看就出了铺子。 田园园送走他们,正好青娘也收拾完东西过来,两人便一起去二楼看看。 二楼是贵宾区,只有消费满一千两或是预存一千两的顾客才有资格进入,面积与楼下差不多,不同于楼下的大卖场,楼上所卖的衣裳皆是独一无二,布料也都是软烟罗、红绫罗、织金锦等珍贵的布料。 二楼打了十来个小隔间,每个小隔间里都有架定做的木施,最边上两间更衣室,软衣高凳不说,还有等身高的铜镜,还有未放花的花架等。 不过二楼中央却是空荡荡的,青娘子转了一圈,疑惑地问:“这里准备要放什么?” 田园园走到她旁边那儿,指着正前方,前面是个比其他稍大些隔间,笑道:“那儿,放咱们店里的镇店之宝,火浣衣!这儿!”她指着脚下空荡荡位置,嘴角微扬:“沙发!” “唰唰唰………”锯木头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前院。 梦儿提着食盒来给自己男人送饭,见他光着膀子锯木头,地下堆放着不少大大小小的木块,还有一张椅子。 她将食盒放到园子里的石桌上,招呼道:“先吃饭,一会儿再做。” 高飞翔用胳膊擦了擦脑门的汗,放下锯子向自己媳妇走过去。 “夫人,不是让你做木人,你怎么又做起椅子来?” 梦儿将饭菜拿出来,一一摆在桌子上,三菜一汤,有荤有素,还有五六个白面炊饼,这可比在家过年时吃的还好。 他伸手拿起一块炊饼啃了起来,梦儿娇嗔一声:“怎么不洗手?” 高飞翔嘿嘿傻笑一声:“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梦儿瞪他一眼也就随他了。 “那不是椅子,夫人说做什么什老子沙发。” “沙发是啥?” 高飞翔咽下嘴里的饼子:“夫人说长长的椅子,还给我画了图,你看看去。” “不看,我不识字。” 梦儿拿起饼子小口小口地咬了起来。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视而笑起来。 中午时分,铺子基本已经整理完毕,衣裳该挂的挂,该放的放,该叠的叠,一楼大厅内的木施上挂满新做的衣裳,衣裳按照由浅到深的颜色排列,一目了然。最里间是内裤与新做的胸衣,按照大小号,整齐的叠放在木架子上,柜子里也放满宋裤、褂子、背襟、褙子、腰带等各式各样的小衣装饰,可谓是应有尽有、琳琅满目! 午饭是在附近酒楼吃的,田园园提前定下一个雅间,一甲二甲则打发到大厅里,想吃什么自己点就是,到时候她一同结账。趁着吃饭时,田园园又敲打那三个妇人一番,之前听青娘说这三人不怎么服她管教,总是出言顶撞。 其实她有心想辞退三人,然眼下开业在即,正是用人的时候,这节骨眼上开除未免瘸手,于是想着再给三人一个机会。 三人唯唯诺诺,再三保证听青老板的话。 之前铺子里实行同工同酬的报酬制度,按工时给钱,但是听青娘说这三人惯会偷懒滑舌,活计多扔给九娘她们,三人只做些简单的工作。 这番操作,让田园园想起前世她遇到的同事,加班加点她不在,领功领赏时比谁都快。 正好趁着今天大家都在,她想了想,决定改变眼下能者多劳的不公平状态,工资与付出直接挂钩才是正理。 “咳咳,从开业开始,咱们的月薪将做一下调整,不再按照工时给钱,而是底薪加计件提成的模式构成月薪。比如做一套袖衣是二十文文、宋裤三文、内裤一文、胸衣五文,这个月巧娘做了十件袖衣,提成是二百文银子,加上二两银子的底薪,就是二两二………” 她边说边查看众女工的表情。果不其然,巧娘几人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这个方法就是在鼓励众人多劳多得,可比前些日子同工同酬更公平。毕竟你干的少,我干的多,还拿一样的钱,实在不利于同事之间的团结奋斗! 倒是那三个妇人脸色一变,顿时觉得桌子上的肉也不香了。她们平日偷懒惯了,这下按做衣裳多少拿钱,心里极是不乐意。 一个姓马的妇人,强颜欢笑道:“东家,这个底薪怎么算啊?她一个新工就拿二两,我可是熟工,在其他地方一个月能拿三两呢!” 田园园喝了一口茶,这三人唯马娘子是瞻,最爱挑事。不过手艺确实不错,比巧娘还要强上两分,可惜人品差点……她微微一笑:“底薪都是二两,以后每做满一年底薪多加五百文,算是工龄费。多劳多得,你做的越多,工钱越多。” “东家,这可就不对了。我和葛娘子她们干了十来年,手艺自不是这几个新人可比的,这底薪怎么能一样呢?”马娘子道。 田园园沉吟片刻,笑道:“马娘子说的也是……这样吧,咱们以卖出衣裳数量为准,谁的衣裳卖的多,这个月多奖励一两银子!如何?这不止拼数量还得拼质量!你是熟工,质量这方面定然没有问题!若是您做的衣裳卖的多,奖励一两银子、底薪二两再加上做衣的提成,一个月多的话四五两,可比只拿三两银子要多,你们觉得如何?” 小蝶赞道:“多劳多得,这个方法甚好。” 马娘子脸色一沉,多劳多得意味着不干就被人比下去。她低哼了一声,心道:我下个月就走去,我看你靠着这几个小蹄子能成什么事! 午饭后,田园园给青娘制作了考勤表和计件表,一人一本,每日点清制衣数量,皆要记在账本上,就连铺子里日后卖出的衣裳也得记上台账,日后好清算账目,也省的有人假公济私,中饱私囊,还有各项奖罚制度。一个企业的运行不能只靠人文关怀,萝卜加大棒才是长久的手段!然后,又拉着青娘开始洗脑。她是掌柜的,怎能任由马娘子几个骑在脖子上拉屎,必须把架子端起来。 青娘叹了一口气:“都是苦命人,明知道她做的不多,说多了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田园园道:“我理解你的感受,可慈不掌兵!你若是一味仁慈忍让,只会让那几人蹬鼻子上脸,偷懒耍滑,对巧娘她们几个可公平?咱们铺子我可交给你了,若是你经营不善,我这六万两银子就得打水漂!到时候你得养我一辈子!” 青娘被她无赖样子逗笑了,低低笑了两声,又道:“你说的没错,之前是我想的不对。总觉得她们三个是熟工,敬多责少,这才让她们猖狂起来。” “别怕,咱们还在招人,就凭咱们这个用工条件,有的是人来。你该让她们滚蛋滚蛋,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满大街。到时候,我再给你招个帮手,会读书识字的!” “读书识字?谈何容易啊!” 在古代会读书能识字的人本来就少,何况是女人,眼下人事、财务、库管也只能青娘一人身兼数职。私下里,田园园让找到陈中人多寻摸几个口齿伶俐的女子,最好会读书识字的。 陈中人说女子不难找,可会读书识字的女子是凤毛麟角,除非有大户人家出来的大丫鬟或是抄家流放的贵族小姐,要不然无异于大海捞针,此事只能看缘分了。 田园园安慰的笑道:“无妨,走一步算一步!你是丽衣坊大掌柜,得给我镇住场子!” “知道了,倒是你今日怎么好像在交待后事……呸呸呸!我瞎说的!”夏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倒霉的话居然不过脑子。 田园园瞪了她一眼,随后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她才回府去。 晚上吃过晚饭,田园园坐在凳子上泡泡脚,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怎么,两只脚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 特好坐在旁边,一边给她揉脚,一边抱怨:“您该好好歇息几日,脚都肿了。” 田园园单手撑着脸,疲惫地闭上眼:“芃芃呢?回来了吗?” 早起芃芃就跟着她爷爷出门了,这几日孟星惟一直没去早朝。听海纳说是跟人在朝堂打架,皇帝生气,责罚他不许十日上朝。 ……这哪是责罚,明明是带薪休假…… 海纳说,争议两年的分恩令,五月初一便会正式实施。年前因着孟长辉是第一个支持分恩令的一品重臣,他叔父孟星惟因此事没少被其他大臣阴阳怪气。如今圣旨一下,分恩令势在必行。这下孟星惟可不止被阴阳怪气,已经发展成指桑骂槐! 孟星惟别看长的斯斯文文,人家可是武官出身,能忍住不揍人就是他好脾气, 田园园忧心忡忡的叹了一口气,孟长辉是痛快了,拍拍屁股走人,可苦了她和叔父。好在京城众女不知道丽衣坊是她办的,要不然她这日进斗金的生意准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