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咧嘴笑说着自己这些年所做的事情,句句属实,且并无夸张成分。 大领导听着,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收敛。 “原来这些年,你是这么过来的……受了不少委屈吧?” 这句话在此时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叶明却是鼻子一酸。 大领导了解他的性格,也知道这些年他肩负着多重的压力。 “也没有太大的委屈……” 叶明深深吸了口气,强颜欢笑地回应道。 “家中两个孩子日渐成长,待得空闲时,我打算带他们一同来拜访,秋叶和小欣这两个丫头也常在嘴边念叨你们。” “你这小子真是福星高照,顺便问一下,前阵子我寄给你的信件可有收到?” 这两年国家形势逐渐好转。 上层领导似乎闻到了风向,有意让叶明尽早从现今的岗位上脱身,以免未来被追究旧账。 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必然会有代价,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叶明当初行事的初衷。 “想要抽身,哪有那么容易。” 叶明苦笑着轻叹一声,这个年代,平民百姓最爱干的一件事就是记下每个人的账,做过的事若想轻易撇清,世间并无此等道理。 “不过您也不必过于忧虑,我这个人素来自私,几次南下的行程,不只是为了探望你们,其实早已为自己铺垫好了退路。 如今有一棵大树为我遮荫挡雨,就算真的清算起来,我也能置身事外。” “大树?” 叶明的话令大领导一时之间有些困惑。 以他目前的地位,什么样的存在能算得上是大树? 想到某种可能,大领导的眼珠瞬间瞪圆,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小子怎会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 惊异之余,大领导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下, :清算开始,叶明会成为众矢之的吗? “听小杨讲,你现在成了轧钢厂的厂长了?” “代理的,资历尚浅,您也知道,我这个人比较懒散,管理一个上万人的大厂,那么多人的生活都系在我身上,说实在的,我应付不来,工人们在我手下工作也是提心吊胆,都不自在。” 典型的占了便宜还卖乖。 大领导笑骂了一句,对叶明这些年的经历颇感好奇。 轧钢厂的工作虽还算顺利,但至少无人敢公然与他唱反调。 李怀德前几年出狱后,在四九城销声匿迹,叶明再未与他相见。 许大茂则在乡下劳作了几年后返回城里,然而由于档案问题,连废品回收站都不愿接纳他。 找不到工作,又害怕叶明哪天找他的茬,最终只能随父亲回到乡下生活。 所幸的是,他重获了自由,不再受任何限制,只是近年来消息全无。 与他一起下乡劳动的刘海中也回到了四合院,在吴正涛的特别照顾下,体重一度恢复到正常水平。 高血压和高血脂得到了控制,可是不久之后体型又恢复如初。 去医院检查,竟然查出了糖尿病。 家里原本就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哪有钱治病? 三个儿子也都杳无音讯,最后还是聋老太和一大爷伸出援手,才救回一条命。 在大领导家品尝过领导夫人的手艺后,叶明便返程回家了。 虽然冤案已经平反,但由于失去了以往的地位,归家后,鲜有宾客上门拜访。 官场本就如此现实。 对此,大领导倒是看得很开,但领导夫人却颇有微词。 通过这一系列的观察,叶明对未来可能遭遇的情况有了模糊的认识。 “大领导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 叶明刚进家门,冉秋叶就急切地询问起大领导近况。 “不太好,看得出他们在南方吃了不少苦头,大领导身体状况欠佳,我需要给他配一副药慢慢调理。” “那我明天准备些礼品去看看他们吧。” “不错,今天去得匆忙,忘记备礼,确实失礼了,明天你带着小欣还有两个孩子一起去看看大领导。” “好,哎,对了,刚才听院子里的人说,春明他们的知青队伍好像快要回307了。” 冉秋叶带来的消息,叶明并不感到意外。 高中毕业后,韩春明和程建军去了小苍河插队。 高考制度取消后,全国掀起了知青热潮,几乎所有的学生都被送往农村支援建设。 连他们都即将回来,说明这场运动快接近尾声了,清算的日子也将来临。 看到冉秋叶面露担忧,叶明安慰道:“没事,最近一段时间你们最好尽量减少外出,我已经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这次的清算不会波及到我们。” 正如叶明所料,随后的一段时间里,四九城各政机关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市革委会的部分领导遭到撤职审查。 基层市民嗅到了异常的气息。 而轧钢厂的平静也被突如其来的巡视组打破。 市革委会赵主任正在办公室向叶明汇报工作,不料突然遭到了逮捕,连个招呼都没打。 在全厂职工的注视下,这位昔日威风凛凛的革委会头目此刻却狼狈不堪。 叶明在一旁默不作声。 这显然是杀一儆百之举,一个小小的厂革委领导,何至于劳驾市巡视组如此大动干戈来抓人。 这背后传达出的信息再明显不过: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轧钢厂工人们长久以来怨言不断,如今终于云开见月明,仿佛整个工厂都憋着劲儿要放鞭炮庆祝。 “你们没瞧见那姓赵的落魄样子,这就叫恶有恶报,他做的那些亏心事,早该料到会有这一天!” “嘘,小点声,不怕这话传到叶厂长那里去?” “怕什么,叶明也蹦跶不了几天了,姓赵的虽然可恨,但比起叶明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北新桥这一片,随便找个人问问,提起叶明,哪个不是恨得牙痒痒!” “也是,哎,你们说,真要清算起来,叶明要在牢里蹲多少年啊?” “坐牢?”那人环顾四周确认没有革委会的人后,才压低声音说:“就凭他这些年造的孽,枪毙他都不算过分!” 整个轧钢厂都在热议叶明,显然,在他的高压统治下,厂里的职工们都压抑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