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莫家姑奶奶冲进产房,屋里已被丫鬟们手脚麻利的收拾干净了,只是屋里的血气还未散去,闻久了胸口有些闷闷的。映入眼帘的却是莫家几千年来唯一一个在午时出生的女娃娃,大致是因为饿坏了,之前扯着嗓子喊得有些涨红的脸,虽然紧闭着双眼,但依着脸上还没长开的眉眼,想来长大后模样也是不差的。喜儿听见动静,立身站在小主子近旁,瞧见这位姑奶奶疾步走来,探了探手,想摸摸刚出生的小主子,大概是怕把她吵醒,到底是忍住了。
莫老夫人后一步跟来,驻在姑奶奶近旁,静静的瞧了这个小孙女半晌,才回了回神,与那位姑奶奶对视了一眼,便对着屋里的下人说道:“枝儿,二夫人生了小姐,我甚是开心,去把我那对祖传的紫玉镯子拿过来给二夫人,且传令下去,全府人人赏两块大洋,二房的每人另赏三块大洋。门外的产婆赏十块大洋。”转身看了看面色苍白的林氏,接着说:“好茵儿,辛苦你了,你刚生完孩子,先好好休息。”回身对着喜儿道:“你仔细照顾你们夫人,一会儿把孩子抱去隔壁让二老爷瞧瞧。”又补了句“晚饭后我们再来。”“谢老夫人!”满屋的下人都神采奕奕,特别是二房的,格外精神。
少顷,姑奶奶随着莫老夫人退了出来,一道回了莫老夫人的忠恕堂,待吴嬷嬷退了众人端上茶水,两人才渐渐聊了起来。
吴嬷嬷站在一旁瞧着姑奶奶,此刻又恢复了昔日的淡漠,端起那江苏宜兴产的紫砂制的曼生壶竟格外的出尘。还是莫老夫人先开了口:“妹妹,据我所知,咱们莫家祠堂下面收藏的《貘族记事》里,这数千年来凡是族中女子皆是日落之后,或是日出之前阴气显了才出生的,可…可没有像如今这般正午阳气最盛之时就生出来了的。”
兴许是这事儿已经发生了,莫伊人见反正也想不通,不如待族中几位长老来了再一同讨论,此刻反而轻松了不少,说道:“我知嫂嫂的担心。莫急,从知涛院出来的时候我已让竹儿拿着我的族令去后山禀告大长老她们了,晚间让大厨房加几道珍馐,与她们一同吃过饭了再商讨。”
反观荣玉堂内,娟子立在榻旁,自从她将林氏生了个千金的消息带回来,郭氏震惊了半晌后,便一直侧躺在那榻上,未曾说过半句话。
不知不觉酉时将近,彤红的暮色透过窗口漏了进来,镀在郭氏的脸上,衬着她今日绛色的衣裙,竟叫娟子心中无端生出一股悲凉。娟子忧心忡忡的望着郭氏,轻声道:“夫人,已是日暮了,寒气渐长,奴婢去给您拿条毯子来驱驱寒。”言罢,不等郭氏搭理她,便自觉进了内室,手脚麻利的从搁置在西南角的金丝楠木衣柜里取出一条崭新的呢绒毯子。说起来,这还是前些日子大老爷莫延顺从上海给寄回来的呢!心想夫人瞧见了,心情铁定好不少。
斜朝着窗口呆躺了许久的郭氏,只觉身子一暖,收回视线,朝身下看去,便瞅见这绯红的呢绒毯子,不禁抿了抿嘴角,叹了口气道:“还是你这丫头贴心。”娟子见郭氏心情回转了,偏着头努力睁大她那双小眼睛,望着郭氏调侃道:“夫人其实是想说大老爷贴心来着吧!”说罢也不看郭氏的反应,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收回了视线。不禁将郭氏逗笑了,顿了顿说:“你这小妮子!罚你去小厨房盯着她们做完晚饭,亲自提回来,待阳儿回来了再吃。”“得令!”娟子便轻快地退了出去。
酉时的忠恕堂已被蜡烛撑得明晃晃的,莫老夫人、莫家姑奶奶及后山来的三位长老刚用完晚膳,正移步至中堂待摒退众人准备密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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