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莫家双姝（一）

坐落于咸明城北依山而建的莫家老宅中，一位上着银边象牙白对襟衣下衬靛青褶皱裙缎，上襟用银线绣着的梨花还隐隐泛着微光，顺着往下，便能瞧见妇人一手抚在八九个月大的肚子上侧卧于临窗的罗汉床。往上一瞧，那张颧骨略高的鹅蛋脸上映着一弯柳叶吊梢眉，小巧的唇鼻，只可惜平日里那双熠熠生辉的桃花眼此时正合睑着。

日光洋洋洒洒的滑过窗外的银杏树叶，伴着几片明晃晃的叶儿略过窗户飘了进来，落在那妇人的身上晕出一层朦朦的光，竟衬得那妇人染了层温婉的气息，显出一副岁月静好的景象。

但细细一看，那妇人眉心渐皱，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甚欢喜之事。立在塌旁的喜儿瞧着妇人这般模样，心里踹踹的默道“自从前几日二老爷跟夫人闭门密谈后，夫人这几日都有些神色怏怏。”不觉屏了屏气，生怕惹着妇人不快。

却听妇人忽然开口道：“今儿卯时，荣玉堂那位唤徐大夫来了？”喜儿闻言，弯腰附在妇人耳旁压低了声调道：“说是请平安脉来的。”眼珠一转，思忖了片刻又道“听娟子说估摸着和您日子差不多，应是这几天了。”妇人听后，朝着荣玉堂的方向蔑了蔑，哼了一声才道：“这是恶心谁呢！没事儿请平安脉，自个儿瞧完了直接打发徐大夫过来给我瞧，真当他们大房已经掌家了还是我们二房没人了！竟这般目中无人。”

喜儿听了低着头，两手搭在前面搓了又搓，才弱弱的提了句“夫人，大夫人是问过老夫人的，她老人家点了头，才把徐大夫给您领过来的。”只见那妇人听了瞪了眼喜儿，横道：“你是哪一头的？！竟替她说话！”

“夫人呐！瞧您说的，奴婢自是您这头的呀！”喜儿边说着边立马跪在罗汉床旁熟捻地替妇人捏着浮肿的小腿。见状妇人轻哼了声，又合了眼。半晌，妇人挪了挪身，懒懒地吐了几个字“行了。下去吧！我躺躺。”喜儿闻言默默的弯了弯腰，躬着身退了出去。

话说喜儿刚退出来，就撞见何嬷嬷打眼底走来。瞅着她这模样，何嬷嬷压了压声儿说：“夫人这是睡下了？”喜儿颔首，朝正房外守着的杏儿睨了一眼，顺道让何嬷嬷的手搭在自己的右手上，引着她向正房后的后罩房走着。待进了她的房间，瞅了瞅四周，见没人往来，才关了房门，请了嬷嬷坐下，悄声道：“嬷嬷，我瞧着自打上回二爷跟夫人密谈之后，夫人这几日怏怏不乐，总是皱着眉头。”说完望了望正房，小脸上写满了担心，补了句“照这样下去，怕是对胎儿不好。”

闻言何嬷嬷也知道，她这是真真儿替二夫人担心，便知无不言道：“唉，你有所不知，起初夫人一个人的时候，还念着什么保佑怀个儿子，前几日又念叨着生个女儿。之前我就听老太太院里的吴嬷嬷跟二老爷说，莫家这代小辈里面还没有一位千金，莫老太太天天瞅着大夫人和二夫人肚子里的这胎，盼着哪位给她生个孙女，让她乐呵几年呢！说来也怪，别家老祖宗都是盼生儿的，唯莫家这老祖宗另类了些，偏盼着生女。还有红萼轩的那位……唉……不说了，这本不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该念叨的事。”

见何嬷嬷这模样，喜儿心道再说下去，怕是不能的了。于是乎转身拿出平日里夫人打赏的糕点说：“嬷嬷您先吃着，我去小厨房瞧瞧，一会儿二夫人醒了该用午食了。”嬷嬷忙道：“夫人的事要紧，去吧！快午时的时候我便去正房候着。”

就这样过了两日，第三日巳时。二夫人林氏像往常一样倚在正房西耳室书房靠窗的罗汉床上小憩，不过须臾，便突然感觉小腹坠疼。心道“这孩子怕是要出来了。”毕竟有了头胎的经验，对于二胎的林氏来说，比头一次倒是淡定多了，但到底免不了些紧张的。此时候在屋外的喜儿只听林氏有些急切的喊道：“喜儿！喜儿！我快生了，快把产婆带过来！”喜儿听了先是一喜，随后冷静下来急忙道：“杏儿快去一味居把产婆领来！小桃你去后罩房把何嬷嬷唤过来，让她备好产房，夫人马上过去，随后去忠恕堂跟吴嬷嬷说一声。春儿去前院找我家的，让他去作坊找二老爷，说夫人快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