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苍茫,天漾起了小风,一阵沙尘飘过遮住了天上的星星。夏夜微凉,虫鸣声声。远处的村寨内,不时传来阵阵犬吠声。
探马已经探明,宁弥城有守敌两千人,城墙高五丈,城外有当年筑城时挖的壕沟,但历经百年早已被沙土填满,仅有数段有水洼,四周长满芦苇。在黑暗中远远眺望,高高的城头上每隔十数步便有一支火把,城门上的谯楼下则有一排红灯笼影影绰绰。
城四周道路两侧有麦田或荒碛乱草滩,麦田内麦子看来长势不错,有马膝深。尉迟千令库左左菩率全军隐蔽在离城三里处麦田旁边的荒碛地中,这里地势略高,隐约露出数十个草垛和稀拉拉几棵矮树、荆丛黑黝黝的身影。
尉迟千亲自带着四名斥侯,顺着道路在黑暗中驰到宁弥城下一里多观察。是取城还是袭扰,他得尽快做出决断。城南的村寨、客栈、田野一片安静,路东边麦田或荒碛草滩内有野鸡在黑暗中被惊起,一阵扑腾声响后又归于宁静,耳畔只剩下“唧唧吱”的虫鸣
南城下有两座客栈,灯笼上写着幌子,在静谧的夜色中摇动,客栈的看门狗在狂吠。客栈后的宁弥城巨大黝暗的身影巍峨如山,气势逼人,城头影影绰绰,有守卒举着火把在懒散地巡视。
果然是一座坚城!尉迟千正焦躁间,忽听到西城渐渐喧哗起来。
他们直接从荒碛滩上悄然绕到西城,只见城门楼下灯火闪烁,人喊马嘶,随着带着睡意的吆喝声、响亮的甩鞭声,载着粮粟的牛车正闹哄哄地鱼贯出城,约四五百骑护卫骑卒打着火把列队在壕沟外等候,接着一部分护卫骑卒便驰到车队前面开道。
数万大军征战,运送粮秣的车队后半夜就启程了。天赐良机,千载难逢!尉迟千热血上涌,果断退回正在待命的鹫雕营,随即率大队人马穿过麦田和荒碛滩,悄然接近西城。路两边几户零散的部民睡梦中被惊起,推门而出,见到黑暗中一支大军在移动,吓得赶紧关上门。
“臂缠白绢,打起火把,突击西城——”离城约二里,尉迟千下令,前军五百余骑骤然打起火把从黑暗中大摇大摆地驰向西城门。
城头和城门守卒或以为是护卫士卒,正待询问,鹫雕营前军已经接近城门,便一声不吱动起手来,喊杀声、嘈杂声、惊叫声骤然而起,前军迅速夺了城门,运粮队一哄而散,役夫们扔掉牛马车逃向黑暗中,鹫雕营中军随即也在混乱中冲进城内。
已经走出二三里的龟兹护粮队听见身后城门有变,又折回头杀了回来,被库左左菩率鹫雕营后军一顿伏击,迅即杀散,库左左菩随即率后军入城!
此时城内多处火起,黑暗的夜色中只闻震天杀声,火光明亮,慌乱的惊叫声、呼喊声、人马中刀枪的惨叫声响成一片,街巷内人马乱窜,混乱成一团。尉迟千亲率前军在混战中已经击破城内大营和粮秣营、辎重营,中军正在清理城头守卒,库左左菩率后军随即加入巷战。
宁弥城守敌虽然有二千骑,但因夜晚毫无防备,在睡梦中突然受到袭击,数百人在混战在被杀。
到天亮时分,鹫雕营全营伤亡近百人,尉迟千已完全控制了这座沙漠城池。城头汉军赤旗飘扬,联军残部和多数随军役夫已四散逃出城外。联军三千余随军役夫,被汉军俘虏一千余人。城中拘弥吏民战战兢兢露出身影,见是汉军夺城,便欣喜地走出家门,自发帮助汉军收拾残局!
粮秣营、辎重营都建在城内的大池塘边,里面储存大量粮秣、牛马、围栏、辎重。尤其是粮秣营,仅在混战中被烧毁四座大粮囤,余皆保全。天明之后,城内外拘弥国民欢天喜地,各部族主动制好朝食拉进城犒军。酋长带着部民帮助汉军抢救伤卒,收殓汉军遗体,并将敌尸运出城外埋葬。汉军重伤卒,则被部民们一一用牛车拉回部族调养。
尉迟千和库左左菩在晨光中快速巡视了一遍城墙、粮秣营和辎重营,他们都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拘弥人,吏民们对大汉的热爱令他们惊喜。
巡视完毕,两人心事重重地带着中军众将策马来到高墙环绕的王宫。
石舂很快便至,现在他们必须快速做出决断,下一步是守城还是焚毁粮秣辎重后弃城而走!
拘弥国地当商道,这几年得汉使团护佑,没有沉重赋租劳役,因而国家富足。此地的昆仑山虽不长树木,但是城内垂柳依依,王宫大殿却是与于阗国一样,都是新建的豪华木质建筑。国王普臣都逃走后,王宫已成了联军的官署,院中石头铺成的地面上、台阶上,到处都是一滩一滩黑色的血渍,苍蝇嗡嗡横飞。
此时城内残敌已经被清理干净,但举目所见,王廷内窗牖破碎,帘帷漫舞,绮疎横飞。殿堂上案几纷乱,地毯上有血渍,香炉、博物架东倒西歪。王宫后院内一片狼籍,府库已被劫掠一空,官吏、侍者一个不见,庖厨屋内饮具、食具、肉脯、野味扔得遍地都是。
国王一族内院、王宫各掾吏衙门院落也都与殿堂一样,乱成一团,如遭浩劫。但唯有一处例外,那就是地窖内的蒲桃酒仍有几百木桶。打开一桶,幽幽酒香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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