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与西域藕断丝连,打断骨头连着筋,刘炟釜底抽薪,连下狠手。
他下诏将原敦煌太守王遵徙青州掖国(注:即今山东掖县)任国相,中郎将郑众调武威郡任太守。取消征西将军府,调征西将军耿秉到塞北边陲任度辽将军,负责监护南匈奴、鲜卑与乌桓,帮助鲜卑、乌桓从左地发起对北匈奴的侵扰。
敦煌郡太守要负责监护西域,位置太过重要,一般二千石官员干不了。刘炟与三公仔细斟酌,颇费踟躇,经密商数日后,太尉府连着举荐两人,刘炟最终下诏令一直在军中、战功卓著的汉军越骑校尉、温仁敦厚的老将赵统,出任敦煌郡太守。
赵统循规蹈矩,身经百战,从士卒一步一步干到校尉,断然不会对朝廷阳奉阴违,与班超勾三搭四。
其实,太尉府最初是举荐汉军骑都尉刘莱任敦煌太守。这个宗室子弟是窦固麾下著名战将,永平年代,曾与孙喆、波绍、庄曾等将多次联名参过班超,无疑是敦煌太守最佳人选。可此时刘莱出征在外,太尉府只得退而求其次,举荐赵统为郡守。
早在去年九月,永昌郡哀牢王类牢公然举起反旗背叛朝廷,类牢攻殁、斩杀太守和县令后,挥叛军万余人兵临巂(注:读gui)唐城(注:即今云南永平西,古郡名)下。永昌太守王寻不敌,弃城逃奔楪(注:读dié)榆城(注:即今云南大理北),巂唐城失陷。类牢又率三千余叛军乘胜进军博南城(注:即今云南永平南),其声势越闹越大。
到今年二月份,武陵郡溇(注:读lou)中城(注:即今湖南常德市)蛮民陈从又聚众举起反旗,叛军围困零阳城(注:即今湖南慈利)月余,久攻不下。类牢与陈从南北呼应,在永昌郡、武陵郡焚烧民房,屠杀官吏生民,一时间西南夷各郡国震荡,报警驿报如雪片般飞来京师。
刘炟在西域风波稍平之时,便拜刘莱为骑都尉,率北大营重骑营、越骑营二营共约五千骑,并发越隽郡、益州郡、永昌郡夷兵四千人,共同进讨蛮界。可刘莱率军进入永昌郡后,由于北方兵水土不服,一度打得十分艰苦。
南方气温高,水网密布,空气湿润,又兼山势连绵,丛林茂密,瘴气氛氲,汉军北营士卒以北方人居多,多生怪病。而叛蛮均当地山民,熟悉地利,亦民亦匪,或聚或散,让刘莱无处着力,一筹莫展。
可刘莱毕竟跟随窦固征战多年,且是时,耿秉已经离开河西。赵统不敢耽搁,迅速派出驿吏将班超的奏章急呈朝廷。
按照耿秉临行时的隐秘安排,赵统又急令在敦煌屯田的徐干部、在伊循屯田的和恭部做好准备,随时准备进入西域策应班超。又下令驻扎在星碛山之孙彪、楚良部之镇北屯骑营,加强对伊吾庐驿联,并对白山南山口放出警戒,协助伊吾都尉歙渠防守伊吾庐!
耿秉离开酒泉至塞北任度辽将军前,已经预料到局势将要发生的变化,他曾带着刚履新敦煌的赵统专程上了一趟星碛山(注:即今猩猩峡)。
限于帝令,耿秉不得进入西域一步,当时他与赵统站在星啧山的山巅,指着西边乌茫茫的大漠道,“吾虽离开河西,仍有一事需太守谨慎处置!”
赵统年长于耿秉,但长期在窦固麾下征战,耿秉一直是窦固副帅,故而赵统对征西将军耿秉极其敬重,他躬身道,“请将军明示,统定缜密处置,断然不辱使命!”
耿秉道,“新皇甫立,国内灾事频仍,南蛮又持续反叛,皇上不得不暂罢西域。然罢西域容易,汉军再欲重来则难于上青天!汝既为郡守,便需担起居中调度之责。班超孤悬葱岭,强敌环伺,时有倾覆之危。伊吾庐虽孤处山南,然只要伊吾庐在汉军手中,南呼衍部便不敢举族南下!”
赵统是战将,焉能不知耿秉意图,“统明白将军之意。吾即令徐干之别部,移防星碛山。再令河昌城(注:玉门前以北疏勒河畔,汉军粮秣器械战略仓库)全力襄助二营,人马皆披重甲。徙敦煌郡之弛刑徒,需先补二营,以令二营能坚守伊吾拒北虏万骑于南山口!”
耿秉这才长舒一口气,他降贵纡尊,转身抱拳躬身长揖道,“秉已徙度辽将军营,塞北、西域相隔万里,恨鞭长莫及。拜托将军了,先帝与窦融老大人、窦固将军百年之谋,汉军灭匈奴百年大计,全赖于将军一身!”
耿秉以征西将军、度辽将军、汉军副将之尊,行如此大礼,令赵统惊出一身冷汗。他惴惴不安,诚惶诚恐,赶紧还礼道,“末将是庸人,愧不敢当。不过将军请放心,如伊吾有失,统愿提头来见将军!”
……
冬季的盘橐城,北风嘶鸣,寒冷萧索,雪花在黄土夯筑成的街巷间飞旋。
正所谓屋漏偏遭连夜雨,顶着“抗诏不归”罪名的汉使团又突然接到商尉府护商队主将旋耶扎罗从桢中城(注:即今阿克陶县)驰报来的警讯:
“蒲犁谷(注:即今塔什库尔干自治县)受袭城破,萨莫克兵败身亡,悬度营、蒲犁国伤亡惨重。葱岭峡谷商道(注:即今与阿富汗国交界处的瓦罕走廊)已断,护商队正紧急驰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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