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班超

第七章 拜井得泉

他面向东方,仰头向天,翕动着干裂的嘴唇,嗓音干哑、艰难说道,“吾闻昔贰师将军征伐大宛之时,汉军因缺水而困。将亡之时,贰师将军拔佩剑剌山,飞泉顿时涌出,令全军脱困。今汉德神明,吾奉皇上诏令驻守天山,守护车师后国,天岂欲坐困于吾哉?!”

言毕,乃整衣向井如是三拜,并默然为汉军祈祷!

拜毕,自然未见有点滴水出。众将默然,可耿恭却又下至十五丈深井之中,亲自掘土入篮中。已经瘫倒于地的士卒们受到鼓舞,便一起掘土,并一篮篮吊上井口。又掘下约半丈深,土先是有点潮湿,继而分明有水渍。耿恭大喜,抽出长长的环首刀,嘴中说道,“若天不灭汉军,便剑下飞泉出!”

言毕,便使出全身之力,挥刀猛然刺向脚下的黄土中。

刀没至柄,令人震惊的一幕神奇地出现了!

他刚抽出刀,只见深井之中潮湿的沙土上,烛光下一道飞泉如线,分明已喷涌而出。接着,水线越来越粗,滋滋作响,骤然高达丈余1。水流哗哗流动,越喷越急,转眼功夫就漫了上来。石修和太轼、士卒们先是一愣,继而发疯般地用手捧着甘泉便想畅饮,可燮神仙却赶紧阻止,“所有人不得狂饮,骤然大饮会死人的。先逐次小饮,明日才可略大饮……”

众人愣住了,耿恭闻言先也是愣了一下,燮神仙可从来不会乱说。于是他捧水湿润头脸尤其是干裂的嘴唇,并小小地呷了一小口。众卒学着他的样儿,没人敢大饮。

他们坐着篮子一一爬出井,士卒们见他们一身湿漉漉的,全军欢声雷动,无不大惊,顿时万岁之声被野。井内水越聚越多,喷涌翻腾,瞬间便漫了上来,一直漫到离井口约丈余便静止不动。士卒们取下篮子换上水桶,摇动辘轳打起神泉水,先舀着让伤员小饮,然后是让战马小饮,最后才一个个俯身小饮,犹饮甘霖。

这甘甜无比、清凉泌人的井水醉人心脾,全军饮毕,他们舀水浇到每一个人身上,众人打起水仗,你一瓢我一瓢,每人都洗了一个痛快淋漓的澡,欢乐弥漫疏勒城。

兵曹带着士卒们快速熬了稠粥,全军十余日来第一次象样午食。

这神泉太神奇了,水位永远离井口丈余,井水清澈见底,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三日后,燮神仙已允人、马饮足水,失败的气氛早已一扫而光,汉军迅速恢复了精气神。

耿恭命士卒开始整修城头,石修心领神会,带领士卒们抄起水桶打满水提上城头,他们一边在城头打闹着,一边开始用水和着泥修缮被匈奴人巨弩破坏的城墙。

这一幕便是一幅不可思议的画面,令北匈奴各营惊恐万状。

“这怎么可能?涧水已断,城中如何会有水?!”蒲奴单于闻报,与左鹿蠡王慌忙从山口大营赶到城西边土梁上,他们远远看着这一切,无不惊得目瞪口呆。看着汉军士卒在城头扬水补城,蒲奴单于面色发灰,他仰天长叹,“是天不助吾,非南蛮之能。耿恭有神助,吾无奈矣!”

蒲奴单于自然不会有现代人的知识面,面对莫名其妙的疏勒城,他选择暂时撤离。他暗暗发誓,等消灭了柳中城的关宠后,再来慢慢对付这个得到神助的可恶汉将。因此围城两个半月后,左鹿蠡王率兵从疏勒城退去。他们绕过挽弥国,穿越天山达坂,从柳谷(注:即今达板城峡谷)进入车师前国,与呼衍王合兵一处,将汉军己校尉关宠部又团团围困在柳中城内。

蒲奴单于来得正是时候,此时柳中城下,围城的呼衍王正可谓懊恼透了。他已经技穷,一座坚固的夯土黄土城池,城高墙厚,巍峨矗立,令他一筹莫展,对关宠一点办法没有。

关宠还时不时出城袭击,让南呼衍部各营苦不堪言,可谓防不胜防。柳中城高五六丈,墙顶厚达三丈,固若金汤,指望用抛车轰破城墙根本不可能,你要有多少兵才能靠云梯登城?

呼衍王恐慌地迎接左鹿蠡王大军,但蒲奴单于并未斥责他。单于率众将绕城一周,仔细看完柳中城的地形,但命呼衍王将周边几条河道全部截流,“柳中位于高台之上,快到沙漠边缘,彼不可能再得神泉!倘若神亦助关宠,吾便围困其一年二年,天不会掉粮栗,不信汉人有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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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耿恭拜井得飞泉是历史真实,绝非杜撰。天山雪峰连绵,积雪融化之水,顺着地表与地下孔道向下渗透,奔流不息。疏勒城一带植被繁茂,土壤温润,夏秋两季又正是积雪融化水量最大之时,就算地表溪流被匈奴人截断,但地下水依然会沿着山体中的缝隙向下运动。当耿恭他们挖井到一定深度,这些地下水才因自身压力而喷涌而出,成为疏勒飞泉。有学者以今日疏勒城遗址地下水深数百米,故否定“石城子”即两千年前的疏勒城遗址,笔者以为武断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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