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段时间,刘小翰带着窦妤、窦洇两个小女进长秋宫陪侍马后时,每次都见到宋氏姊妹花陪侍在马后左右,根本就见不着太子的人影儿。
北宫其实没有长秋宫,皇后住的是永安殿,与皇帝住的章德殿隔天渊池相望。因南宫的长秋宫是皇后宫,故汉廷习惯上称皇后住的北宫永安殿为北宫的长秋宫。窦妤随阿母进宫,带着她新写的缣幅,她与太子刘炟是书友,原还想与刘炟探讨草书之妙呢。
大长秋日照、中宫仆秦娥分明小心翼翼地将她们母女三人与太子隔离开,每次进宫都需要日照或秦娥二人首肯后,宦官才会带她们从苍龙门进入北宫,然后走过延休殿、安昌殿、景福殿外用青砖铺就的长长甬道,穿过掖庭巷来到长秋宫。
自光武中兴开始,中宫的大长秋和中宫仆二职一直是由宦官担任。马后入主长秋宫数年后,恰好大长秋和中宫仆病亡,她便以皇帝刘庄的御婢夕照和秦鹅为大长秋和中宫仆。
夕照和秦鹅都出自马氏外戚,是马皇后的心腹之人。皇后虽喜欢窦氏二女,但自宋氏二女进入承光殿开始,夕照与秦鹅便不再让窦氏二女与太子刘炟有接近机会。窦妤、窦洇两个小女天生丽质,国色天香,姿色、气质不在宋氏姊妹花之下,两位中宫首辅不得不有所防范。
眼看多年心血将要付注东流,多年希望将要化为泡影,刘小翰焦心如焚、夜不能寐。恰好此时汉军又将北征了,这让刘小翰燃起新的希望,她恳求祖母与涅阳公主向窦固说情,好让两子进入北军。
祖母与涅阳公主嘴上答应,可正主儿窦固却一点动静没有。不得已,每逢窦固返回窦府,刘小翰便令两子长跪在厅堂和书房之间屏风前,盼用精诚之心打动窦固。所谓知子莫若母,儿子是池中亢龙,只要能过了窦固这一关,便定能一飞冲天,窦氏世族便必再有长啸天下的那一天!
但窦固每一次看到刘小翰这两个无法无天的儿子都不屑一顾,鄙夷、憎恶之情溢于言表,这一天也与过去一模一样。
巍峨的窦府正堂内,大堂是窦氏议事与宴宾、礼乐之所,窦氏内府重地便在大堂之后,内府门前有一道用髹漆屏风隔成的通道相连。紫色的楠木屏风上,用黄色金线条勾勒出当年窦融老大人河西大战时的一幅幅画面,黄沙戈壁,金戈铁马,栩栩如生。窦宪、窦笃伏跪在屏风下,而窦固走过时目不斜视,这让躲藏在大柱后的刘小翰伤透了心哪。她凤眼紧闭,手扶廊柱向隅而泣,无声泪伤怀蚀骨!
“哼!”窦固仅是鼻子里哼了一声,便黯然进入内府。二人只到内府褐红色大门关上许久,才敢悄然起身,怏怏不乐地想离去。
刘小翰远远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用长袖紧紧捂住小嘴,悲痛欲绝,无声饮泣。她不怪窦固无情,知子莫若母,窦宪一身戾气、阴鸷慑人,窦笃盛气凌人、不可一世,让身为阿母的她不敢想将来,常常颤栗不安!
窦宪九岁时,祖窦穆、父窦勋、叔窦宣即因犯法在雒阳诏狱被处死。成了孤儿的窦宪没有被家族的厄运击倒,这个坚强的少年与窦笃、窦景、窦瓌三个弟弟先在河西绿洲和沙漠上,回雒阳之前则在五陵原祖地平陵邑的田野间,苦练骑射、战阵之法,精习兵书地理。
他们已经长大成人,在举国尚武的汉帝国,他们已经成为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身为原河西大将军窦融的后人,他们崇尚狼性,骨子里流淌着的是对北匈奴的深深仇恨。祖父、阿翁伏法,窦氏世族从世族顶端跌落,更让他们期盼有朝一日能凭军功再振窦氏,洗涮家族的耻辱!
刘小翰深知,窦融老大人过世后,身为窦氏二代掌门人的叔祖父窦固,早已将彻底击破北匈奴的重任寄托在这兄弟四人身上。他对他们关爱有加,时常亲自点拨,并教习《司马兵法》、《鬼谷子兵法》、《河西阵图》,姑姑涅阳公主刘中礼则亲自教习这小兄弟四人习《春秋》、《尚书》。
尤其是窦宪从小即表现不凡,继承了其曾祖父窦融大人智勇双全、胸有韬略、擅长谋势夺势特质。在窦氏后辈中,窦宪是佼佼者,是天生的战将,但他目光阴鸷、坚毅,一股与年龄不相称的冷静、杀气令人望之胆寒。故窦固请涅阳公主刘中礼亲自出面讲习,希望用女性的温柔和博大精深的儒学熏陶他们,让他们噬血的性格中能多一点仁爱。
窦宪对窦固与公主表面上很尊重,但几年后,窦固与公主却悲哀地发现,隐藏极深的窦宪,祖父、阿翁双双伏法,已经让他年幼的心变得坚如磐石,坚韧、暴戾、冰冷和残忍的性格已经定型,谁也无法改变。那一双无情的目光,分明写满了恨字,让窦固与公主常常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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