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陶耶端起骨爵躬身道,“昔吾祖王曾与周穆王相会在北山(注:即天山)瑶池之上,也曾亲至长安甘泉宫,为孝武大帝庆贺寿诞,成为千古佳话。今苏毗有难,副使亲至昆仑,妾甚感荣幸,请副使与众将满饮此爵!”
说着,便优雅地一饮而尽。淳于蓟与蒙榆躬身还礼,众将满饮一爵后,淳于蓟问道,“几个月前,汉大使班司马曾派寒菸使苏毗,寒菸现在何处,因何不随小女王来见本副使?”
小女王闻言,美丽的双眸骤然笼罩一层水淋淋的云雾,她的小女苏陶律在淳于蓟案上摊开一幅精致的羊皮地图,小女王指着图禀道,“寒菸使节来苏毗后,通报了大使将来西域的消息,女王与吾即决意归顺大汉。寒菸来后第三天,南羌国(注:汉史书称羊同国)左国尉百鹄?通冈率大军攻陷吾女儿湖畔营地。当时,苏毗四哨人马均被战败,仅剩吾手下不足一哨人马,约千余人,国危矣!”
“就在吾准备拚死一战时,寒菸主动请缨,率领左千骑候濡四灞、右千骑候濡洄加兄弟,翻越神山潜入山南,连着四战,击杀南羌五员大将,百鹄?通冈不得不退出女儿湖,逃回岗仁波齐神山(注:即今冈底斯山脉)山南。苏毗躲过一劫,可寒菸却引来了麻烦。一个月前,北地五个高人登上昆仑山。寒菸看到危险,便带着苏姜、于姜和十几名手下突然离去,再不知去向!”
“不知去向?”蒙榆急问道,“寒菸临行前莫非什么也未说?”
苏陶耶道,“寒菸夜里来吾处,命吾速派人至于阗,向大使禀报昆仑军情。并说,丙寅月己卯日(注:即阴历十二月二十四日),南羌将聚大军再犯苏毗,苏毗有亡国之忧。如大使庚戌日前不至昆仑,苏毗必亡……说完,她便带着手下人隐进了深山,从此再无消息!”
“丙寅月己卯日?!”淳于蓟勃然大怒,冰冷的目光如剑一样直刺濡洄加,“南山侯所言果然不差,汝该杀!不是说乙丑月庚戌日(注:即阴历十一月二十四日)么?呼衍獗冬春几月必攻于阗,汝竟然诳吾上山?!”
“混蛋——”蒙榆飞起一脚将濡洄加踢翻,忿然断喝道,“汝逼之甚急,致吾等仓促上山,如不是南山侯倾力相救,副使险丢性命。大胆狂徒,究竟是何居心,说?!”
连一向稳重的梁宝麟都勃然变色,宋骞、谢檀、韩茕、冯蓁四个窦氏门客出身的好汉则一起翻身而起,四把寒光闪闪的宝剑指向濡洄加!
帐内风云突变,濡洄加吓得跪地叩首不敢言,苏毗国众臣都惊讶得目瞪口呆。小女王赶紧躬身道,“将军勿怪,是吾令其说早一个月。”见淳于蓟怒形于色,她便解释道,“副使见谅,吾是怕苏毗支持不到那一天啊!”
小女王女儿苏陶律则娇声补充道,“寒菸公主还说,‘北地高人冲吾而来,与女国无干。汝母女二人不必管吾,汉使是吾阿翁,从小最疼吾。只要大使或淳于蓟将军有一人能来昆仑,便能找到吾、解吾于危难。也只有大使或副使来昆仑,才能击败南羌人’。说完这些话,寒菸便走了,再未回来……”
淳于蓟闻言脸色稍缓,梁宝麟呶一下嘴,宋骞、谢檀、韩茕、冯蓁四将才收了剑回案坐下。苏陶耶分明在替情人遮掩,这让淳于蓟心里隐隐厌恶这个精明、妩媚的妇人。但这念头也就一闪即逝,寒菸躲避的这个“北地高人”定然便是呼衍历,这让他又忧上心头!
从永平五年与呼衍历在崤山下交过手起,整整十多年过去了。就象一个恶梦,这个魔头象鬼魂一样一直在中原、河西和西域四处萦绕飘荡,挥之不去。此时的淳于蓟有一种感觉,呼衍历的巢穴一定便在西域某处,且离寒菸不远,他在静静地盯着班司马、权鱼和寒菸!
想到眼前扑朔迷离的局势,淳于蓟放下呼衍历,迅速了解当面敌情,“据吾所知,南羌又叫羊同国,国大无穷且人皆信佛,已与西王母国和睦相处上千年,何故突然与苏毗女族兵戎相向邪?”
小女王苏陶耶禀道,“正是正是,吾国素称羊同为南羌国。羊同曾与西王母国交好,两国均有数千年历史。西王母国分成无数小国后,苏毗女族一分为三,一部居于葱岭以西为西女国,一部退入汉朝西南夷地为东女国,吾部则退入昆仑山上为苏毗女国。数百年来,吾部素与羊同国两不相犯。羊同由十八国结盟而成,有部族十八万户,地域辽阔,人口众多,威震葱岭东西。”
“羊同人信雍仲本波佛教,雍仲本教乃辛饶弥沃佛(注:为释迦牟尼佛前世“白幢天子”之师)所传之如来正法,有一万八千年历史。‘雍仲’意为‘和谐永恒、世俗无灭’,以‘卍’为标记。羊同人信佛向善,素与苏毗女国交好。然而,大月氏国出葱岭西夺大夏国后,建贵霜强国,羊同葱岭以西诸部尽失,现退缩神山以南峡谷之中。近年不知为何,又出神山向北夺吾山峦,逼女族归顺!”
“后吾侦知,原来羊同国内即将有变。羊同国王扎普?伦咕年迈,彼只有一个王子,名扎耶?凸索,尚年幼。高原武士百鹄?通冈夺左国尉后,即控制朝政,导致羊同十八部渐而分崩离析。为树立权威,百鹄?通冈便开始对苏毗用兵,欲通过征服苏毗国重聚国内各部人心,进而夺羊同国王位。”
最后,小女王说,“现在,百鹄?通冈已夺吾山南牙普牧场(注:即今曲康)和无数牛羊、吏民,杀吾壮士,掳吾无数女人,后越过岗仁波齐神山,开始侵扰女儿湖(注:即今班公错)圣地。苏毗国众将不是百鹄?通冈对手,如汉使不伸出援手,苏毗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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