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的纪蒿已经醒了,闻言披着襦衣急忙从室内赤着足便急匆匆冲出,焦急地盯着二人问道,“快说,另两人在哪?”秅娃儿也跟着从室内冲出,赤着脚睁着一双惺忪的睡眼,惊慌、茫然地看着众大人。
辅国候尉迟仁躬身道,“禀报汉使夫人,另两人已被大月氏国贾胡沽走,商队已行至西夜国。大都尉已传令千骑长尉迟千驱快马率兵去追,贾胡今晚必歇息在西夜国,两姬必能被追回。然后连夜返回,至明日午间必回!”
班超闻言心里稍踏实了些。西夜国有昆仑和蒲犁市尉、西夜侠女昆兰镇守,葱岭商道、昆仑商道有守将萨莫克控制,这个贾胡插翅也飞不过葱岭西边!
国相私来比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突然颔首恳求道,“掳夫人之河西栗弋贾胡已经翻越葱岭,预计两三个月后方能返回。前大将军呈于霸一族已被羁押,国王定明日午前开刀问斩……只是……下官有一言,或冒犯大使虎威,不知当讲不当讲……”
班超默然颔首,心里却在冷笑,是毒总要发出,该来的总是要来!
“谢大使——”私来比低首道,“呈侯有功于于阗国,保国王继位有功,乃贵族之首、国之柱石。呈侯深表悔意,当时并不知为大使夫人,现愿献黄金百斤、昆仑黑奴百人、娇艳女奴五十姬赎罪,恳请大使网开一面……”
班超心里象被人椎了一闷棍,但却面色平静地看着这个皓首长者,直看得这几个大臣心惊肉跳、面色惨白、深低着头、无地自容!
“糊涂——”淳于蓟见状冷哼一声,将手中脂玉耳杯“嗵”地掷于案上,“国相乃谋国之人,适才所言可谓不忠不义!不忠者,国王已有敕谕,尔等却求汉使法外开恩。不义者,呈于霸罪不容赦,尔等竟然给罪徒求情,人间正义何在?!”
私来比等四臣不敢回话,一言不发!
“真是令本将寒心哪——”蒙榆则瓮声瓮气地接着淳于蓟的话,“都抢到汉使夫人头上,抢的是庶民之女就更不算事了!何故乱至如此?皆因国之栋梁祸国毁教化。汝等身为大人,却官官相护,蛇鼠一窝,难道非要致于阗礼崩乐坏、国将不国?!”
蒙榆这话骂得痛快淋漓,辅国候尉迟仁、宰相私来比、辅国侯瞿罗渥和大都尉休莫广鵛四臣突然做出怪异举动,他们竟然一齐惴惴不安地面向班超跪下!
难道这是自请处罚?淳于蓟与众将惊异地看着这四个大臣!
班超看着四个瑟瑟发抖的于阗国大臣,他深知他们心中的恐惧和忐忑,心里有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他们便代表贵族,是这个国家的支柱。于阗举国上下恨北匈奴而向往汉朝,这些贵族又因杀过韩融而畏惧大汉报复。班超感到一阵悲哀,不管他们身上有多少污垢,此时不管是国王还是汉使团还是得需要他们。
想到这里,他没有说话,却径直返回内室。淳于蓟和众人看得明白,班超返回堂上时手里分明是提着一大一小两双女靴!
私来比的话让纪蒿气坏了,但初来乍到,她忿然将头扭到一边。忽见班超提着自己的靴子出来,慌乱中刚要伸手去接,班超却寒着脸当众将她和秅娃儿摁坐到胡椅上。纪蒿吓坏了,胸口嘣嘣跳将起来,目光诧异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接下来要作什么怪。
却见班超单腿跪地,蹲下高大魁伟的身躯,纪蒿赶紧飕地将一双小脚缩进椅下。班超却不由分说地从椅下捉住那一对小可爱直接拎出椅外。纪蒿反射性地挣扎着,嘴里刚要说“不用”,只见班超目光清冷,如箭一般地斜睨她一眼,吓得她浑身一震再不敢乱动!
他捧起纪蒿琳珑秀气的小脚,先吹了一口气,再细心地替她拂去脚底的灰尘,然后一一穿上足衣理顺,再仔细套上靴子。那一瞬间,他是那么神圣,似乎做这一切是应该的。纪蒿小脸上先是煞白接着飞上红云,脖子、耳朵热得发烫,心里一热,泪珠便不争气地滚滚而落!
她知道汉使并非做的是闺房秘戏,他是在演戏,而她的这双小脚此时便是这出戏的道具。演给于阗国众臣看,看你们还敢不敢替呈于霸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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