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固、郑众四位大人都震惊地看着班超,显然使团出使西域远比他们想到的还要艰难。班超知道众位大人心中的诧异,“昆仑之上详情无从尽知,只有进入昆仑方能临机处置。总之,欲固沙海南线,必先固昆仑。汉使团欲在南线站住脚,就必先通商道。如此,方能不动中国财货,以夷人之力威服高原与西域各夷族!”
事情远远出于窦固意料之外,在此之前,他最关注的是与呼衍獗抢时间。蒲奴单于逼迫呼衍獗在南道开战,但南呼衍部受创甚巨正在举族舔伤口,此时呼衍王不敢贸然在南道开战。汉使团必须在呼衍王做出决断之前,抢在呼衍獗的前面下于阗国。这是当前关乎全局的大事,而昆仑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连王遵与郑众都不知晓,此事根本没法再议!
可这万斤重担,便只能搁在出使西域的班超肩头。几位大人此时的心情十分复杂,但班超已经转移话题谈起屯田,“郑大人应郭使所请,已遣鄯善都尉屯田伊循城、驩泥城。超请都尉上书皇上,着刑卒屯田鄯善,渠道略加整修,仅伊循城、驩泥城,可屯田五万亩以上,楼兰可屯田二万五千亩。西域物产丰饶,然仅此三地,即可资万余大军长相屯守,非同寻常!”
班超说完,窦固与郑众半晌无言,黄沾道,“皇上曾在章德殿御书房召见都尉商议屯田事,司马所言正合今上之意。然北匈奴必不会让汝轻松占于阗、疏勒,如遇北虏大军南犯,靠南道各国能抵御否,汝可有成谋!”
这也是窦固和他的中军幕僚们最关心的问题,班超未及回答,窦固又问道,“汝此番出使,别部不能随往,汝欲带多少人马?”
“不——”班超抱拳道,“禀报都尉,超为使节,非将兵征讨。吾仍带贴身三十六骑可也!”
班超话音刚落,众将一片惊叹之声,渠耆道,“司马,于阗、莎车、疏勒均西域大国,三国合起胜兵有五六万人,北道各国合兵则过十万,且远离敦煌郡,于阗国离鄯善国都有三千余里。汝仅带三十余骑,岂不是孤身涉险乎?况且高原之上,又有虎狼之国,一旦有变,敦煌郡、鄯善国均鞭长莫及,吾以为不妥也……”
郑众也摇了摇头道,“仲升,暂且不说昆仑,仅于阗国、莎车国便有匈奴使团监国,疏勒国为龟兹附庸,国王为龟兹人兜题。汝仅带三十余人,与以卵击石何异?不仅别部要带,吾意还要再募精勇相随。出使西域,乃皇上国策,不可过于轻率!”
班超见大帐下已有一面倒形势,便赶紧指着沙盘道,“都尉,北线与匈奴相接,宜步步为营,征之使其速服!而南线匈奴驻兵不多,重在收服人心,使其心向大汉,进而借南道之兵抗御北道各国,此才为根本!超使西域,非征讨诸国也。如不能计取三国,并威服昆仑之上,便带千人大军,易下却难守也。请都尉放心,超定小心谨慎,如彼有异心,吾当先行撤至鄯善,再作他图!”
班超说完,窦固点点头道,“沙漠广阔,如即时撤退,逃生亦或不难。仲升所言有理,北线宜征,南线宜威服,使团确实不宜人众!”见窦固已经下定决心,众人虽然还是不放心,但还是不敢再争了。
渠耆却出列抱拳道,“都尉,本将愿自领别部,随使团至鄯善国以为后援。如出使不利,吾将为接应。如高原或西域各国虐待使团,吾将率军讨之,必保使团无虞!”
黄沾摇了摇头道,“都尉与好畤侯耿忠大人曾有此议,然皇上以大军刚班师不宜早出、且宜禾都尉府需要后援为由,否决了都尉之陈议。”
众将闻言,俱议论纷纷,可窦固却返回案后坐定,然后正色下令道,“按皇上诏令,现令以班超为正使,淳于蓟为副使,率三十六将出使西域南道各国。给各国的赏赐、文书、符传关防,尚书台与鸿胪寺早已经备妥,吾已一并带来。经与三公、尚书台会商,朝廷以为使团当于六月初启程,汝以为如何?”
“末将遵令!”班超、淳于蓟领命,但闻窦固言班超心里还是一惊!
如此重大的外交行动,按照惯例皇帝应该亲自召见使节并授予符节,然后在德阳大殿举行仪式,送使团出使,可雄才大略的当今圣上却仅派心腹大臣窦固为特使定夺出使方略,根本就没有将使节召到雒阳当庭委任的念头。他又想起在伊吾时窦固边排众议确定班师时万分为难状,这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皇帝定然是龙体欠安,这让班超心里隐隐涌上担忧!
汉朝经略西域可是一整套宏大战略,只有天智过人、勇于进取的当今圣上这样的伟大帝王才能驾驭。一旦有个意外,换了国主,不仅经营西域可能半途而废,孤身威服葱岭东西的汉使团必陷入进退两难之境地。但箭已在弦,使团出使之策已经不能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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