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一团柔韧硕大的面团被一双粗大的手摔在了砧板上,这双手上满是老茧,骨节虽然粗大,但是却格外地灵活,从旁边拿过一根擀面杖,将面团铺平,一擀,一甩,再次摔在砧板上,接着重复着一擀一甩一摔的过程。
这种擀面的方法虽然繁琐,但是效果是惊人的,擀出来的面皮通常薄而坚韧,咀嚼起来不老不生,入嘴爽口,感觉吃进去的不是面皮,而是一块豆腐。
这双大手的主人是一个面目一直带着热情的笑容的胖子,这胖子围着整洁的白色厨衣,撸起了袖子,整个手臂自肩膀以下都被面粉染得雪白,头上冒着汗珠,但笑容却不见减少,吆喝声也是格外洪亮热情:
“欸!看一看嘞!王记劲面肉包!百年老店!香飘十里,方圆一片是一绝欸!”
这胖子的面前放着一大块砧板,砧板前是一张大石桌,下头烧着铁炉,上头摆着蒸笼,一层层摞起来足有一人高,也亏得这胖子人高马壮,才能轻轻松松将最上头的蒸笼取下。
这王姓胖子的包子店铺一直开在这个镇子的东边口子,自他曾爷爷处传下来,倒也没虚夸那百年老店的称号。
王胖子的故事也值得称道,都说他以前三岁还不会开口说话,去学堂里也只瞪着先生发呆,任凭先生怎么引导,就是不说一个字,写字也笨,别的孩子三两下写的漂漂亮亮,他磨叽了半天还是歪歪扭扭。
他爹娘找了郎中看过,说他这是天生的“痴傻症”,这辈子算是完了。
本来照这么一说王胖子的爹娘也就认了命了,终究是自己的亲骨肉,总不能扔山里喂狼吧?就这么把他养到了七岁。
谁知道,这王胖子七岁那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他爹娘正开铺卖包子呢,吆喝着吆喝着,一直蹲旁边默不作声的王胖子张口就是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吼:“劲面肉包欸~~~!”把他爹吓得没把蒸笼给掀翻了去。
而且据传说,那一声“欸~~~”拖了老长,正常人都要换七八次气了,谁知道这王胖子脸不红气不喘,硬是鼓足了劲把它一口气喊完了!
于是又有人说,这王胖子是这几年攒了一口闷气,憋在胸口发不出去,结果被这吆喝声刺激了,一下把六七年的闷气全给泄了。
不管怎么说,这王胖子在做包子上的确是个天才,接了他爹的铺子后,一连开发了十余种包子秘方,个个让人赞叹不已,尤其是那劲面包子的擀面手法,别人站旁边看着直瞪眼,就是学不来!
这王胖子是个生意人,这热情的笑容也就刻在了脸上,起床要笑,收摊要笑,就连洗澡都是笑着的,但是独独在今天收摊时,他那笑容敛去了大半。
他媳妇就奇了,问他:“哎,今儿怎么不笑了,往日里不是笑得挺乐的么?”王胖子摇了摇头,看着他媳妇,说道:“那个总来我们这儿买包子的小屁孩,今儿一直没来。”
“你管这干啥,傻憨,就不兴他换换口味,买别的去了?”他媳妇笑骂道。
“我感觉不对头。”王胖子又摇了摇头,没有解释。他又抬头看了看天空,那声炸雷过后,乌云也是逐渐散尽了,只是他心头一直绵延着的阴霾一直挥之不去。
他回到屋子里,翻开抽屉,从里头掏出一个小红布包,里面都是一文文的铜钱,这都是他平日“压榨”那个孩子攒下的。
“这傻娃子,真以为县试就不用付钱啊,照他这攒法,再攒五年怕都不够。”王胖子低声自语了几句,脸上又浮现出了笑容,只是这一次笑容中带着许些真实的情感。
“恩,再过三年就把这包钱给他,就说这几年天天攒也攒够了,他应该看不出来多了多少。”王胖子开始盘算着。他知道那个孩子心理倔,这点从他宁愿砍柴卖钱换温饱也不愿意去低声下气地哭惨来请求小镇中人们的救助就看得出。
若是直接把这一包钱给他,他怕是绝对不会受,但要是告诉他是他平日里克扣的钱攒的,抢都来不及!
想到这儿,王胖子又低低地笑了起来。他看那孩子是真心喜欢,长得俊,性子又倔强,主要是还能吃苦,怎么看怎么顺眼,都快把他当自家后辈了。
“只是,”王胖子又看了看外头,“往常这时候都应该买完包子走了,今天怎么还没来?”
王胖子虽说是一副憨傻老实的模样,但他对于事物的敏感程度却颇高,他对那个可爱的孩子是很了解的,别看那孩子每天一副咬牙切齿,好像明天就会带着人来砸了包子铺的表情,可是到了饭点还是会老老实实垂涎三尺地蹲在铺子门口,用那五文钱买上两个大肉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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