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眉芯不愿眨眼,怕一眨眼就再看不见这身影,可那人终究是越来越远……眼前一切模糊,悲伤翻涌上心头仿若洪水,一滴泪却凝在睫间不肯坠。
后人整理这位才女的日记时,发现有一页上只有这么两行字——
五马徘徊长路,漫非意,凤求凰!
题桥贵客,栽花潘令,皆非画眉郎!
“听说,近日北方很是风光,通个国家都在说他方昀……”坐在议桌左侧的男子儒商模样,笑眯眯的,也不知话里究竟是几个意思。
这话却听得他对面的半百军人怫然变色,这不是明摆着在暗讽自统军无能嘛,他拍案而起,“哼!北边能成什么气候,那黄毛小子,不过是逞一时威风!”
几千几百年以来,东北蛰伏了太久。没有任何一个当政者希望东北出英雄,一个沃土千里、资源丰富的地方,若是又安全的话,对他们治下的百姓实在是太有吸引力了。
然而,一个叫方昀的年轻人却横空出世,不但带领东北军将留守在那儿的倭人逼的节节败退,更有仗剑直指南方之意!在正面战场消极抵抗的情况下,东北军的做法激起了整个民族的又一次的爱国热潮,漫天铺地的都是关于东北军大捷的报道。说书人更是借此看到了商机,弃了老掉牙的才子佳人片段,就专门来讲北方的战役。百姓们也都盼着来自北方的消息,就好似每日都沉浸在节日的狂欢中一般。
方昀还常常在各种报纸上发表一些极其具有前瞻性的言论,因而深得先进知识分子的拥趸。很多被迫害的进步人士,都纷纷像北方逃去。
看两派人士就要吵起来,坐在主座上的男人终于睁开了眼,面带肃意地喝道:“召集你们来这儿,不是为了听你们吵架的!”
儒商模样的人依旧笑着回了一句:“委座教训的是。”
“是。”将军抱拳也回了句,只是明显的不太服气。
“天煜啊,你去走一趟吧……”
“是。”方天煜依旧冷着一张脸,一脸漠不关心,对身旁或幸灾乐祸或看好戏的嘴脸视而不见。
方天煜是何许人物——名将之后?可那区区奉天方家也能算是名将?不过就是个近几十年崛起的泥腿子罢了。能年纪轻轻地坐在这个位置上,还不过因为他是坐在上头这位军统的私生子。
这位军统,早年生性风流爱美色,后来玩股票输了家产才穿上军装干革命。偏偏年少时性极暴躁,因而很不得志。现在意气风发了,这才把寄养在别人家的儿子给找了回来。虽然明里大家都装作不知情,可这秘密又还能藏得住多久。
因而很多人对方天煜的空降忿忿不平,自己浴血奋战好不容易才爬到上头来,人家凭借一脉血缘就能坐享其成了?
暗地里也有不少人对他使了绊子,可这方天煜却是一路披荆斩棘,手段雷霆,行事更是阴刻。若是因一点小事开罪了他,还不知哪日他会给你还回来狠狠一笔。
从此,在座众人无不对他避忌三分,可此刻看到对方竟要去收那个烂摊子,都忍不住就要拍手叫好——“叔侄”见面,想必是十分精彩吧!
茶馆,坐在包厢里的方天煜默默地地抽着烟,听着楼下台子上说书人的妙语。
那老儿皱了皱几乎要垂到眼下的长白眉,咂吧了下嘴,清清嗓子又握住折扇踱了几圈,待茶馆里吃客们的目光皆投过来时,捋一捋胡子才吐一口气悠悠然开讲:
“要说那方昀将军,那就是绝对的温润如玉了,俊俏的五官可是一点都看不出他是个北方汉子,要我说啊,是更多了些咱们南方人的秀气……”
“嘿,你这个说书的,你又没见过,怎么尽在这儿胡说八道糊弄大家儿?”一三大五粗的汉子把脚搁在凳子上,边拆台,手里还拿着瓜子边想看看这老儿怎么下得了台。
“胡三,你快坐下!这老先生在奉天是有亲戚的。老先生,您可别和他置气,给大家伙接着讲吧。”
听闻这老儿居然在奉天还有人脉,大家伙交头接耳的,又对他高看了几分。
这说书人神气地挑了挑眉,拿他的折扇往桌上一敲,接着讲道:“见过他的人啊都说这将军眉目含情似笑非笑的,能引得全奉天的闺秀彻夜难眠,就连那百乐门的花魁也是倾心于他啊。可不就是嘛,曾经在战场上啊,倭人还嘲笑他穿上军装也不像军人,这实在因为人长得太俊秀了呀。可没想到的是,他们一轻敌,这东北军就大杀四方,这群倭人被弄得个全军覆没……”
“哈哈哈,痛快!”
“杀得好!这些个倭寇实在是太可气!”
他顿了顿喝了口茶,又接着讲道:“要想,当这样一位温柔的将军露出杀气,对手就只能胆寒了。他曾为了迷惑在北方的那些军阀头子,脱下军装换了西装,出入与生色犬马之地,留恋与红粉佳人寓所,但大家伙都觉得,这才像他嘛!这才是他这样的美男子该有的风流行径啊……”
方天煜熄了烟,冷笑道:“说得倒像是真见过他似得。”他留下来几块大洋,拿起桌上的马鞭,迈着大步出了茶楼。
“再说道,一个月前,这位将军大败敌军凯旋而归,这整个奉天可以说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啊!众人是无不仰慕和折服于将军那英姿勃勃的样子,却鲜少有人知道他这回奉天的路啊,走地是波折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