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令德拍了拍自己额头,恍然大悟:“原来是时官人!看看,我这记性!莫怪,莫怪!”</p>
一边说着,一边让小厮上酒时端一盘热汤来,让时一鸣几个人烫酒。再上一盘卤豆腐来做下酒菜。</p>
酒菜上来,时一鸣亲自把酒壶放下热汤,对彭月道:“官人,这酒最烈。烫了之后,酒气上头,可不敢喝得快了。如若不然,容易大醉,误了正事。”</p>
彭月拍着桌子道:“哪个有那样的耐性!先倒几杯来,我与兄弟们喝个碰头酒!”</p>
时一鸣无奈,只好在几个杯子里倒了,口中连道:“这酒便如火刀子一样,诸位官人小口慢饮,可不敢喝得急了。这样烈酒,不知道有多少人不知厉害,被放倒了呢。”</p>
彭月哈哈大笑,与几个属下碰了杯,一口喝个干净。</p>
这酒到了肚子里,也没有什么感觉,舔舔嘴唇,倒是有浓烈的酒味。彭月正要吩咐时一鸣再倒,突然觉得肚子里面闹腾起来。不多时,就连头也有些微晕。不由吃了一惊,猛地站起,厉声道:“这酒有什么古怪?怎么一杯就天旋地转了!”</p>
时一鸣陪着笑道:“官人,这酒是最烈的,可不是以前的水酒可比。</p>
许多人几杯入肚,便就倒地人事不知。且坐下,等烫得热了,我们慢慢饮,才最有味道。”</p>
彭月看了看其余几人,都道酒实在太烈,不敢再满杯喝了。</p>
不一会,一大盘肉端上来,时一鸣看酒烫得热了,才又重新给众人倒上。烈酒烫得热了,酒劲蒸腾上来,一时之间满是酒味。彭月最是爱酒,不由大喜,与众人喝酒吃肉。</p>
丁令德站在柜台后面,看着几个人喝酒。时一鸣与北边的契丹官府走得近,还曾经去过涿州,早是上了名单的人物。他今天带来的人,看着有些面生,而且看动作习惯,明显是当兵的人。</p>
一边照顾着生意,丁令德用眼角余光,一直观察时一鸣几人。耳朵里,把他们说的每句话,都听得仔细。一边心中分析,他们过河的用意。</p>
一个可能的契丹细作,带了几个当兵的人,悄悄过河,要做什么事情?答案其实很清楚。丁令德是专业做这一行的,越是这个时候,越是清醒,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很有可能的是,自己这次来雄州最重要的事情,今天碰上了。过了渡口后一直向南,约四十里路,就是南易水。过了南易水,便就是南逃百姓的村子。这些人,听他们话里的意思,正是要到那里去。</p>
等几个人喝得正酣,丁令德到了后面,叫过自己的亲信吕豪,道:“前面几个饮酒的,看起来有些蹊跷。那个时一鸣,本就为契丹官府做事,前些日子还特意被叫到了涿州见知州。今天他们过河来,很有可能是探查路途。你安排人,在路上盯住他们,看他们走了哪里。记住,不许被发现破绽!”</p>
吕豪答应了。丁令德又派了个人,去把文浩信请了来。</p>
文浩信从后面进了酒馆,丁令德道:“前面店里,有北边的时一鸣正与人饮酒。我看那几个人,好似都是从军的。这个时候,他带从军的人过河,还能做什么事?你立即安排,打到北岸的人,等他们过河之后跟着。看一看,这些人什么来路。记住,要多找几个人,不要露出破绽来。”</p>
文浩信搓搓手:“好不容易等到人来了,岂能借过?我亲自跟着他们,看看什么来路!”</p>
丁令德摆手:“不可,你是雄州衙门的人,有人认得你!我们做这种事情,最重要的就是不要被人瞧破了行藏。你去找那些就住在河北岸,不致惹人生疑的。记得多找几个,每人监视一段路,到了地方就换人。看看他们过河后,到底去了哪里,见什么人。”</p>
“可惜,自己做不得!”文浩信有些失望。“将军,是不是他们就是来探进军路线的?”</p>
丁令德摆了摆手:“说不好。做这种事情啊,最重要的是心细。见到值得怀疑的,就不要放过。至于哪一个是正主,那可是谁也说不准。只要用心,总能够找到线索。”</p>
吩咐完了文浩信,丁令德又到了前面,看见时一鸣跟彭月几个人还在那里饮酒。此时几个人的酒劲上来,有人脱了袄,正在兴头上。大声叫着,互拼酒量,大口吃肉。</p>
把肉吃得精光,彭月高声道:“主人家,再上一盘肉来!还有,这酒也再打一角来!”</p>
时一鸣急忙止住,对彭月道:“官人,我们今日有事,还要走好远的路呢。若是吃得醉了,岂不耽误了事情?等到回来,我们还来这家店里,吃个痛快如何?”</p>
“我如何会醉——”彭月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推时一鸣,不想却是一个趔趄。</p>
时一鸣无奈地一推手:“官人,可不是醉了!”</p>
第185章 张网</p>
刘几和张岊下了马,一个士卒指着前边的酒馆道:“太尉,这就是丁将军的酒馆。”</p>
看看张岊,刘几道:“这里正处渡口,契丹人查看地形,必从这里走。丁将军选在这里,还真选对了地方。走,我们进去看看,丁将军这些日子收获如何。”</p>
说完,当先进了酒馆和门。</p>
丁令德正靠在柜台那里打盹,听见动静,一睁眼,见到刘几和张岊进来,急忙上前行礼。</p>
刘几道:“拒马河已经冰封,契丹人很快就要来了。今日我和张太尉在四周看看,听说你这里做得极好,便一起过来。怎么样,可有契丹人消息?”</p>
此时不是饭点,店里一个客人没有。丁令德唤过小厮,让他们注意周围,对刘几道:“太尉,且到后面,下官详细讲给你们听。”</p>
几个人随着丁令德,到了客栈的后面。丁令德指着院里一间不起眼的房子道:“这里就是日常我们议事的地方,里面方便。”</p>
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几人到了房门前,打开房门进去。</p>
房里有些阴暗,丁领德进来,点起一盏油灯。打火焰调得大了,放在桌子上。又从旁边的柜子里取了一幅卷轴出来,口中道:“这是与契丹交界的地图,本来想最后确认一番,给张太尉送去,不想今日就到了。这上面画了契丹人可能进攻的地方,以及会走的路线,可供太尉参考部署。”</p>
一边说着,一边把卷轴铺在了桌子上。借着灯光,看得分明,正是雄州到涿州的地图。这地图非常简陋,只是标了地名和湖泊、河流、道路,上面还写明里数。</p>
借着灯光,刘几和张岊上前,仔细研究地图。地图与后世不同,按这个时代习惯,是上南下北。上面正是雄州,中间一条拒马河,过新城县,到下面的涿州。</p>
丁令德道:“契丹的兵马已经从析津府到了涿州,下官已经探过,有六千人左右,全是骑兵。涿州本地还有两三千兵马,这约万人,就是会渡河而来的契丹军队。也就是说,此次契丹人会从涿州出兵,易州并不参与。是以这幅地图,画的是从涿州过河,来攻雄州的形势图。”</p>
地图上标了各重要地方,而且写了距离。刘几看了,道:“涿州到新城县五十里,由新城再到拒马河,还有三十余里。如果契丹人要来,应当在境内休息一夜,第二日平明过拒马河。”</p>
丁令德点头:“太尉说的是。现在契丹兵马,都聚于涿州城里。如果要南来的话,应该先在边境歇息一夜,第二日凌晨渡河。只要仔细监视,从契丹人歇息的地方,就可以判断出他们要渡河去的地方。”</p>
刘几点了点头,问道:“契丹人过河来,要去哪里?”</p>
丁令德指着地图上雄州以西的地方道:“契丹人来,必然要攻这里。可能的地方,我在地图上面做了标记。</p>
北易水以北,有三座军寨,契丹人可能会攻。当然,最有能的,还是契丹越过这三处军寨,直到南易水河岸。而后过河,抢掠河南岸的南逃百姓。”</p>
看着丁令德在图上指的地方,刘几对张岊道:“你所部兵马,有没有针对这几个地方布防?”</p>
张岊道:“朝廷严令,要让契丹人有来路,无退路。这些日子,我一直派人在察看此处的地形,兵马驻于安肃军和雄州。单等契丹人过河,便就立即派人截住他们的归路,大军合围。”</p>
刘几沉吟道:“一万契丹骑兵,你打算用多少人,合围他们?”</p>
张岊道:“三万人。现在一万在雄州,还有两万布置在安肃军。如果契丹人渡河,立即派一万骑兵东进,截断他们退路。其他兵马由雄州和安肃军一左一右,包围契丹军队于两河之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