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守约看着丁令德,怎么看都觉得是个店里主管,想不出来这样一个人,怎么升上来的。一般军中的将军,不是世家,最少有些威严,可不是这个样子。便问道:“李太尉特意留下将军,必有用意。”</p>
丁令德连连点头:“太尉如此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一边说,一边看刘几。</p>
刘几沉声道:“李太尉的意思,将军可以明言。”</p>
丁令德称是,道:“现在已经十月下旬,再有一两个月,拒马河就冻上了。朝廷估计,那时契丹极有可能会派兵马越过边境。帅司新立不久,要应付此事,只怕有些难处。”</p>
刘几点头:“自然是极难。不知将军可有教我们的?”</p>
丁令德忙道不敢,道:“我来此处,临行前太尉吩咐了两件事。一件事,要密切注意涿州动静,那里兵马一集结,这里就要得到消息。最好契丹人要攻哪里,也要提前知道,以便早做布置。另一件事,是要引导契丹人渡河的地方,行进的路线。前一线事,自然是太尉的帅司派人去做。我留在这里,是为了后一件事。与契丹交恶,无非是收留了数百南逃的百姓。契丹人越境,最有可能的,就是去掳掠他们。我留在这里,就是帮着帅司,想方设法引导契丹人,到那里去。”</p>
刘几一听,不由站了起来:“这种事情,你也能够做到?若是如此,留下契丹人就容易许多!”</p>
丁令德还是满面笑容,不过神情间有些无奈:“太尉派我来,就是为了此事。若是做不好,回去要受惩罚的。虽然难,总要去做不是?”</p>
刘几看着丁令德,过了好一会,才笑道:“不错。再是难,也要去做!”</p>
手下十五万大军,对刘几来说,与契丹作战没有问题,留下他们也没有问题。最难的地方,是不许他的军队越过边境。几十里路,对于骑兵来说,实在容易得很。在边境秘密集结,突然越境,劫掠一番后第二日退回,宋朝的军队还没有集结起来呢。</p>
这一点难处,几乎无法破解。只要契丹人小心,宋军防得再严,也没有办法。但是,如果丁令德真能让契丹人攻击固定的地方,一切就好办了。大军布下天罗地网,契丹人一越境,便就去封住退路。而后伏兵尽出,把契丹死死围住,他们就插翅难逃了。</p>
看着丁令德,刘几道:“不知将军要如何去做这件事?”</p>
李令德摇了摇头:“现在哪里知道?我要先到南逃的百姓那里,熟知他们,才能想出办法。此事需太尉帮忙,不可让别人知道我的身份。——当然,还要派几个伶俐的人来,帮着做事。”</p>
“这有何难!”刘几大笑。“此事宜早不宜迟,明日我便让张岊到河间府,吩咐了他,带你去雄州就是。他手下五万大军,你要什么,尽管去要。等你有了主意,说给我听!”</p>
丁令德叉手:“下官尽力去做,多谢太尉成全。”</p>
看着丁令德,见他一直笑容满面,完全就是个做生意的人。而且这笑容,是从心底发出来,不是那种假笑,一点也看不出破绽。只能心中暗叹,这世上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p>
吩咐下人摆了酒席,刘几和宋守约一起,请丁令德饮酒。席上,刘几问起丁令德以前的事,他却一点都不肯说。只说自己原是禁军,整训时调到河曲路,偶尔得到杜中宵赏识,一直在那里做事。</p>
在随州的时候,杜中宵编练的军中情报人员,主要是测绘地图,依照一些痕迹推算敌军等等。至于刺探军情,以及秘密任务,那时军中并没有。后来在河曲路,主管一路帅司,才有了这些人。</p>
听丁令德说话滴水不漏,完全不知道这些年他做了什么,刘几便就不再问。说到底,这是从枢密院来的人,不好逼得紧了。虽然官职不高,丁令德却是在机宜司做事,接触许多机密的。</p>
虽然一直劝酒,丁令德也酒到杯干,却一直面色不变。刘几进士出身,本是文臣,哪里能喝这么多酒?最后酒意上头,只能送丁令德离开。</p>
送走刘几,宋守约见丁令德还是那副模样,好似没喝酒一样,道:“将军未醉,还要饮些吗?”</p>
丁令德忙道:“不敢。下官不善酒,只是不好推辞。既然已经尽性,不如就此罢了。”</p>
第181章 开店</p>
雄州官衙,张岊和马怀德看着丁令德,心中拿不定主意。刘几的公文,说这是枢密院派来的人,要雄州和张岊配合他做事。不过,他到底要做什么,怎么做,却只字未提。</p>
马怀德道:“将军来雄州,不知要做什么事情?要我们怎么帮助呢?”</p>
丁令德拱手:“太尉派下官来,只做一件事。就是让契丹人恨南逃的百姓,冬天若是有兵马来,必去他们那里。此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只是要下功夫。”</p>
张岊听了,看着丁令德,道:“若是能做到此事,契丹不管来多少人,都让他们有来无回!不知将军要用什么样的手段?我们要派多少陪着做事?”</p>
丁令德道:“我初来此地,哪里知道?还请衙门派几个面生而且伶俐的人,且随着我。等到过上三五日,知道了这一带的事情,了解了北边契丹主官的脾性,才好做事。”</p>
马怀德想了想,道:“衙门里的人,要找生面孔可不容易。还是张太尉从军中选人,我命衙门暗中配合好了。若是将军有什么需要,尽管可以跟我讲。”</p>
丁令德笑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做这种事情是要花钱的,烦请两位借一两百贯钱,才好开始。”</p>
张岊听了笑道:“这也不难。我从军中拨两百贯与你,不必雄州衙门出钱。你真能够做到此事,让契丹人攻南逃百姓,我必然能让他们有来无回!”</p>
丁令德急忙拱手谢过,道:“太尉,此事就是尽人事,听天命。”</p>
张岊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刘几来的公文里,已经说了枢密院严命,今年冬天绝不可以让契丹军队自由来去。驻守保州和雄州的张岊,正是契丹最可能来的地方,对此事格外在意。</p>
铁路修到保州之后,并没有停止,一路向雄州修来。铁路沿着南易水北岸,一路东来。雄州城西二十里的渡口,北边便就被选为车站,一时间热闹非常。</p>
这一带河流纵横,到处都是池沼。有人耕种的地方水被引走,无人的地方,芦苇遍布。选定的车站和渡口之间,大片芦苇正被烧掉,一条路修了起来。</p>
就在渡口旁边,这两日突然开了一家新店,除了有客房供来往旅客居住,还卖酒菜。这店的酒从不搀水,极是猛烈。菜的味道也可口,而且价钱不贵,生意很好。</p>
开店的人正是丁令德,带着几个张岊拨来的士卒做小厮。除此之外,还有马怀德安排的雄州官衙的人也归他管辖,建起了一个情报网。</p>
这一日傍晚,孟学究和韦信几个人到了店门外,见渡船还在对面,便道:“天色还早,我们进店饮两杯酒。听说这店里酒好,菜的味道又好,进去尝一尝到底如何。”</p>
进了店,见现在时间还早,并没有客人。几个人便就找了一副座头坐了,叫过小厮来。</p>
丁令德认得这几个人,正是几个月前南来的契丹百姓,便就自己走了上来。他到这里开店,就是为了熟悉当地地理,周知地方人情,想方设法让契丹人记着这些人。南逃的三百多户人家,凡是头面人物都一一记过,只是这些人不知道而已。</p>
孟学究道:“听说主管店里酒是好的,便打来一角。还有,你们有什么拿手菜?不要价钱贵的!”</p>
丁令德堆着笑道:“好,好。下酒的菜,最受欢迎的是一味卤豆腐,都是大块豆干,在卤肉的汤锅里卤成。既饱腹,吃起来又有肉味,下酒是极好的。”</p>
孟学究道:“好,那便来一盘卤豆腐,再来几样咸菜,我们喝酒。”</p>
丁令德道:“保州通了火车,有登州的鱼卖到这里。海里的鱼,不似我们平常吃的,又多肉,又少刺,煎了极是下饭。诸位客官,要不要来一盘?”</p>
孟学究摇了摇头:“我们寻常百姓,挣一文钱不知多么艰难,哪里吃得起那些?主人家,只要又便宜又饱腹,有些味道更好的菜。我们吃了下酒。”</p>
丁令德笑笑,命一边的小厮,遵照吩咐上菜来。</p>
酒菜上来,孟学究和众人饮了两杯。丁令德没有事情,又转了过来,站在一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