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员外喊冤:“相公,小的是一等良民,如何会做那种事情?白正然来借我家的钱,当时念在同是乡亲,便借给了他,哪里想到后来的事?一切与我无关!”</p>
鲍轲冷笑一声:“证据和口供就在这里,易理供述换过了证据,你还敢抵赖!”</p>
说完,不理简员外,对一边的章员外道:“书铺是你家的,为何偷换借据,从实召来!”</p>
章员外道:“回禀相公,半年前简员外和白正然到了书铺里,商定了写一张借据。过了一个月,简员外来找我,说是给三十两白银赠我,把借据换过。小的一时贪他的银子,便就换了。”</p>
易理已经招供,章员外再抵赖没有意义,一问就说。他只是这件案子的从犯,再怎么样,应该判不了死刑。简员外可不一样,是本案主犯,当然抵死不认。</p>
鲍轲道:“偷换借据,用的是县衙发的契纸。契纸从哪里来的?”</p>
章员外道:“是简员外送来,说是托了县衙的简押司,从衙门里拿出来的,必然不会错。”</p>
鲍轲点了点头,问一边的李杞:“简押司可曾收押?带上堂来!”</p>
李杞道:“回提刑,本县押司简中明,擅带契纸出县衙,做下这不法的事,已经收押。”</p>
过不多时,简中明被带了上来,摁在堂下。</p>
鲍轲在那里仔细审问,让几个案犯详细说明当时经过,杜中宵冷眼旁观。章家书铺的人,包括章员外和易理都算配合,一问就说,并没有隐瞒。简家的人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不管什么事,只要没有确定的证人,就一推三不知。很显然他们是商量过的了,就是不招供。实在没有办法,认些小罪,杀人的人事抵死不认。只要不牵涉到杀人,最重不过判上几年,也没有什么事情。</p>
再三审问,简员外只好认了自己送钱给章员外,让他偷换借据的罪责。但对于其他事情,则是一概否认。只说自己用新借据催白正然还钱,绝没有杀人的事情。</p>
问不出结果,鲍轲命把几个罪人收监,择日再审。几个官员坐在一起,商量着刚才审案的结果。</p>
鲍轲道:“简员外这几个人,看起来极是难缠。只要没有人证物证,便就不认罪。白正然之死连白家的人都说不清楚,当时前去验尸的人,写的明白是自缢,现在难办。”</p>
李杞道:“本县人少事多,当时带人去验尸的,正是在押的简中明。现在想来,其中必然是有不对的地方。只是时过境迁,尸首早已下葬,只怕难再找到证据了。”</p>
鲍轲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去把尸首起出来,重新验过。不管能不能找到证据,事情总是要做,不然如何跟白家的人交待?”</p>
几个人在那里商量,都觉得一筹莫展。</p>
杜中宵没有参与,他不是审案的人,只是来监督的。几个官员怎么办案他不管,只要案子清楚,审理明白即可。这样的案子不是自己擅长的,当然是要由专业的官员来审。</p>
鲍轲和李杞在那里商量了一会,没有什么结果,只好一起约定明天问明白先,去起棺验尸。</p>
杜中宵道:“简员外已经抓了起来,他从白家抢来的地上开的工厂,现在如何了?”</p>
李杞怔了一下,道:“回中丞,下官当日只是把案犯抓来,其余事情未问。”</p>
杜中宵道:“工厂已经开了,岂能不问?简家犯案,这工厂如何,应当小心仔细。”</p>
简员外犯案,他家里总有不犯案的人,原则上,不应该动他的家财。但那处工厂牵涉进案子里,应该怎么处置,牵涉到许多事情。</p>
第19章 走访民间</p>
回到驿馆,陶十七正一个人独坐。见到杜中宵回来,急忙起身问好。</p>
两个人落了座,上了茶来,一边喝着茶一边说些闲话。陶十七跟着杜中宵的时候,还是少年,这么多年下来,一直把杜中宵当作自己的亲人,无话不谈。</p>
问着这几年柏亭监和叶县这里的近况,杜中宵不由唏嘘。几年的时间,用前世的话讲,这里不是资本主义萌芽,而已经出现明显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p>
铁监随着发展,大量向民间发卖各种标准化的套件,以及一些关键的零部件。以铁监为后盾,叶县开了大量私营工厂。京西路许多州府,都有富贵人家来这里开厂,大多都是开在叶县。这几天官府严查简员外一案,加上杜中宵在驿馆收状纸,闹得人心惶惶。</p>
由于官府管治力是比较薄弱,大量工厂开办的过程中,存在很多不合法的事情。现在周围的员外盯着简员外一案,办得严了,会自己想办法。</p>
中国特殊的政治环境,商人无法参与到政治中来,他们自成一个小社会。简员外就是那个小社会中的人,很多开工厂的人,都在盯着这件案子。</p>
杜中宵叹了口气,对陶十七道:“这件案子,我现在关注的就两点。第一点,现在看来,白正然极有可能是简员外派人杀死,但却没有证据。已经过去半年,尸首朽坏,重新验尸有什么用处?除非是查当时随简员外做事的人,可叶县县衙人员缺少,怎么查?还有一件,是简员外犯案,他拿了白家的地开的工厂应该如何。我最希望,能与白家商量一致,赔偿之后,不要影响工厂开办。”</p>
陶十七道:“官人的意思,案子查完了,也不拆了工厂,把土地还给白家?”</p>
杜中宵摇了摇头:“白家现在就剩白先一人,把地给了她,她还能继续种菜不成?最好是简家给予充分补偿,她去做些别的吧。柏亭监这些年发展,靠的就是开办的大小工厂,不能断了才是。”</p>
陶十七道:“确实是如此。这些年朝廷不断从铁监调运物资,除了枪炮,还有铁路火车。物资调走了又不给铁,铁监只能自己想办法。许多小工厂,都是从铁监买了零件出去,自己做一些,生产了机器卖出去。铁监要赚钱,无力生产那么多机器,这些关键零件生产容易,靠此为生呢。”</p>
这是当初铁监初建时,杜中宵就确定的路线。即铁监掌握关键技术,生产重要零件,大量供给周边小厂,迅速形成强大的生产能力。现在看来,路线没有错,效果也非常明显,只是官府管理落后。大量的小厂生产了大量财富,只是官府却没有能力把税收上来。而且官治不力,造成社会混乱。</p>
想了想,杜中宵道:“这么多年,又有这么多厂在这里,据你所知,叶县这里有没有什么成团伙的盗贼?官府不力,就有了这些人的发展空间,应该有才是。”</p>
陶十七道:“铁监那里还好,虽有一些势力大的员外,终究不敢过分,被铁监压住。叶县这里可不同,虽然我来的不多,也听说有些强力员外,不事生产,专一靠着歪门邪道弄钱。”</p>
杜中宵点了点头:“这就对了。叶县官府的人员不足,事情又多,应该有人填补才是。明天提刑司调来的官员就该到了,精力应该放到这上面去。白家的案子,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p>
陶十七怔了一下:“官人的意思,白家之案未必能审清楚?”</p>
杜中宵道:“白正然之死,我觉得很难查清。今日看了,那个简员外极是强硬,没有证据,根本不可能开口。而叶县做事的人,以前负责刑狱的押司简中明,又是简家人。除非意外,不然太难。”</p>
作为御史中丞,杜中宵不能在叶县待太久,也不可能在白家一案上花太大的精力。查清了简员外偷换借据,也算是有个交待。到了命案,就不能够强求了。</p>
此来叶县,杜中宵要做的是尽快搞清楚这里的形势,重新梳理地方势力。对于不事生产把持地方势力的,必然坚决打掉。而那些开工厂的员外,如果没有大错,能放过就放过。无非立下规矩,以后有人敢犯就严惩。前面是官府力量不足,才造成地方混乱。</p>
看看到了中午时分,杜中宵道:“我们出去转一转,寻个酒楼饮两盏酒。说实话,叶县外面虽然太乱了些,热闹繁华却直比京城,来了自该看一看。”</p>
陶十七笑道:“官人,这两年许多员外开厂,赚了不知道多少钱。叶县这里,真论起有钱人,若是不算官吏,京城只怕是比不上。有了钱,吃喝玩乐的不就多了!”</p>
杜中宵笑着点头:“不错,有钱人多了,吃喝玩乐的就多了。走,我们去见识一番!”</p>
两个人带着随从出了驿馆,向着城外最繁华的火车站附近走去。叶县这里,除了城墙之中,城外的繁华地区以火车站为中心,人口辐凑。有钱人多了,重要的道路修得十分整洁,铺着石板,打扫得干干净净。两边的店铺门外挑个望子,门口站个小厮,招揽来往的客人。</p>
杜中宵看见,点头道:“这里收拾得倒是洁净,看来官府用了心思。”</p>
陶十七道:“官人,这可不是官府做的,是本地的员外们,许多去过京城,从那里学来的。又花不了多少钱,各家店铺凑一凑,雇几个闲人,可不就收拾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