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白涣便就有了兴致,契丹仅国马就有数十万匹,哪里是宋朝这样到处捡漏可比的。搓着手对杜中宵道:“好,那便赌!只是十贯太少了些,要赌就赌一百贯!”</p>
杜中宵怔了一下,一百贯可不是小钱,真输了自己掏腰包也觉得肉痛。看了看陈勤,陈勤轻轻点了点头,显是很把握。杜中宵不再犹豫,对白涣道:“好,那便一百贯。赢了请小衙内!”</p>
白涣只觉得出了一口恶气。这两天自己在唐龙镇,顶着耶律元佐偌大的名头,却无人奉承,过得憋屈无比。连连搓着手,让随从去把自己的马牵来。</p>
杜中宵对陈勤道:“你随便选一匹,让小衙内骑了,陪白主管玩乐一番。”</p>
陈勤应诺,从买的马里挑了一匹,对折继长道:“这马有些灵性,会自己惜力。衙内上马,尽管催着它跑就是。初时落后一些不要紧,记住戒焦戒躁。”</p>
折继长的心里没底,小声对陈勤道:“那位契丹商人必有好马,输了我们面上不好看。”</p>
陈勤拍了拍马的嘴巴,告诉折继长尽管放心。人都有特长,饲养牲畜就是陈勤的特长。从永城县到现在做了几年,对马的脾性熟悉无比。特别是他照顾牧场要选种马,眼光精准,信心十足。</p>
白涣牵着自己马,从随从里选了个身手敏捷的,再三叮嘱,让他一定要赢了宋朝的马匹,不然回来有他好看。一百贯钱,若是输了,白涣这一趟唐龙镇就白跑了。</p>
那边一众人紧张地准备着,有人小心饲候马匹,有人到台地的另一边立下标志。</p>
杜中宵负着手,看着这一片台地,心中盘算着未来的规划,对赛马的事情充耳不闻。不是他不在乎一百贯钱,而是自己对赛马的事情一窍不通,看了也白看。之前杜中宵并不是一时兴起跟白涣赛马,而是真地要这里建处赛马场,地址就选在这里。</p>
这里是大宋的特区,特区有的一些东西就要学着搬过来。名义上这里是藩镇之地,不行宋法,行的是蕃法。蕃法实际上没有法律,只是有一些约定俗成的规矩,出了事大家商量,首领决断。这里名义上的首领来中平没有任何势力,只是木偶,现在还不是杜中宵说了算。</p>
对于朝廷,对于官府来说,唐龙镇除了赚钱之外,最核心的问题,一是要把繁荣商业产生的巨额利润尽可能多收一部分上来,还有就是要培育跟草原游牧互通有无的核心产业。</p>
马和羊的贸易,甚至是毛皮贸易,都不足以担负培育草原产业的重任,那本来就是游牧的产品,是传统产业,商业化程度不高。杜中宵的规划里,担负此重担的是羊毛产业。只是招募熟练的羊毛工人比较困难,一切都刚刚开始,火山军那里紧锣密鼓地进行。这是战略产业,不可能跟契丹分享,唐龙镇只能做一个羊毛的中转站,现在都没有开始。</p>
从商业中分享利润,除了金融手段之外,最立竿见影的就是娱乐业了。这一大片台地,便是杜中宵选中的娱乐城,核心是博彩业。赌马、骰子、铜钱,各种各样的赌博手段,在这里都要开起来,建一处赌城起来。这里远离中原,也不怕荼毒了百姓。</p>
以赌城为中心,饮食、旅馆等行业也会发展起来,未来说不定还能发展起旅游业来呢。</p>
这种灰色行业是杜中宵要与契丹行享利润的。这种钱不好赚,更不要说赚的本就是蕃落和契丹人的钱,没有他们参与,进行配合,事情很难做起来。很多大宋不允许的事情,契丹人可以,他们的法律本来粗疏,又蕃汉分治,无数地方可以动手脚。</p>
而对一些契丹贵族来说,只怕他们也更乐于赚这种钱,来钱又快,又没有风险。在一片虚假繁荣的掩护下,把从并州到火山军与草原配套的工商业发展起来,才是最终的目的。</p>
第119章 小火慢炖</p>
烟柳楼二楼的小阁子里,杜中宵举杯,对白涣道:“多谢主管,赢你一百贯钱,恰好为小衙内接风洗尘。这酒楼里好酒好菜,主管尽管点来吃。”</p>
白涣黑着脸,并不说话,只顾低头吃菜。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那匹好马,怎么就比不过杜中宵随便买的一匹马。甚至有些怀疑,今天是不是杜中宵做套,来赢自己钱的。</p>
却不知今天陈勤和折继长把小王子的两百多匹马全部买下来,精挑细选那几匹马给杜中宵送去,原意是让杜中宵选匹合意的当坐骑。白涣的就是一匹普通好马,怎么能够比得了这样挑出来的。陈勤的眼光又毒,看出白涣的马骑起来更加舒服,短时冲刺一下还可以,几里路长跑肯定不行。</p>
白涣是个仆人身份,杜中宵以礼相待已是礼遇,其他的没人在乎。</p>
喝了几杯酒,折继长感叹道:“今日清晨我初到唐龙镇,还以为走错了地方。没想到这边陲之地竟然如此热闹,城中店铺林立,行人如织,就是比府州也不差了。”</p>
杜中宵笑道:“城里的店铺,是南边几处寨里的生意人家,挑那些做得好的,衙门贷钱,来这里开店的。要是他们不赚钱,我就要背上苛待百姓的骂名。好在天意垂怜,终于等到生意好的时候。”</p>
这些店家不是凭空来的,都是董家寨、营田务和军城几处大地方的店铺,专挑那些生意好有自己特色的,到这里开分店。本钱是柜坊贷出去,衙门免三个月店铺租金。大多数店铺是强制到这里开分店,如果最后血本无归,杜中宵必然被许多诅咒。好在这两天开门红,所有人都放下心来。</p>
输了一百贯钱,白涣的心情极差。酒楼里又没有人跟他说话,喝了几杯酒,吃了个肚圆,便就讪讪离去。他已经看出来,自己身份所限,杜中宵不会谈合作事宜,是时候回去了。</p>
白涣一走,陈勤连喝几杯酒,吃了几口菜,起身拱手:“官人、衙内,你们且做,我还要去看看今日买的马,这便告辞。”</p>
杜中宵知道陈勤有分寸,怕在这里打扰了自己和折继长谈事情,笑着对他道:“今日辛苦。这桌上的酒菜,你让店家依样再备一份,你带回去与手下分享。”</p>
陈勤大喜过望,连连道谢。烟柳楼定位是高端场所,就是陈勤,不是随着杜中宵也不会来,更不要说他那些手下。拿这样一桌酒菜回去,手下面前有面子,能让他们吹好久了。</p>
看着陈勤离去,折继长道:“今日我到马市去看了一圈,里面着实不少好马。周边蕃户这几年屡被劫掠,哪里还有这种好马?依我看来,当是不少北地的人贩来的。”</p>
杜中宵点头:“不错,我托人打听过了,大多数马贩都是来自北边契丹三州。这几年契丹年年对党项用兵,</p>
对治下蕃户刻剥过甚,人心不稳。他们是借着这个机会,给蕃户些好处,安抚人心。”</p>
折继长叹了口气:“这是好事,我们能补些战马,只是不能长久。在我想来,等到契丹退兵,必然会把这漏洞堵住。可惜了,山外面的北边草原,马匹以十万计,却不肯卖给我们。府州连年用兵,境内凋弊,同样缺少战马。夏国那边又不卖,只剩唐龙镇这么一处买马之地。”</p>
杜中宵道:“事在人为。这一带群山连绵,蕃落迁来迁去,哪里能够防得住?以前跨国贩马的商人少,还是无利可图。赶马穿过这一带山路,自带粮秣,到了地头卖二三十贯,无大利息。商路通了,只要路上有住的地方,无喂马的草料,价钱再高一些,还怕没人贩马吗?”</p>
折继长摇头:“只怕是难。契丹人管得也紧,贩马并不容易。”</p>
杜中宵笑了笑,也不跟折继长争论。以前为什么没有人贩马?从契丹的产马地,到火山军就有数百里之遥,由于都是大宋弃地,人烟稀少,贩马过来成本太高。贩马的越少,大量马匹经过边境越容易被发现,契丹防起来并不费力。如果商路通了,路上的成本降下来,那就不好说了。以前贩马过来,要跟这一带本地的马竞争,也卖不上高价。杜中宵用各种手段,把本地的马收上来,提高马价,也是一个办法。</p>
喝了几杯酒,折继长又道:“自丰州被西贼攻破,诸寨堡皆废。家兄意思,意欲重修保宁寨,与唐龙镇互为犄角。只是钱物不及,还须从长计议。这些寨堡,向来都是由蕃官镇守,现在也无人选。”</p>
杜中宵道:“唐龙镇这里,按道路离火山军更近,朝廷和经略司的意思,暂隶火山军之下。府州到这里,或走保德军到火山军,或走安丰寨渡河到火山军再来这里。丰州一带几无人户,暂时不去管它。自与夏国议和,他们又与契丹打起来,没几年结束不了。他们对战,我们这里就是安全的。用几年时间细细经营这一带,人户多了,钱粮充足,再重建堡寨。此事急不得,当小火慢炖。”</p>
对于唐龙镇,折家的心态有些复杂。从丰州到这里,本来都是他们家的势力范围。自丰州失陷,这里便就跟折家无关了。麟丰府三州,居民以党项人为主,折家是党项大部之一,跟拓跋世仇,不归附元昊的党项人,很多都听他们号令。党项未叛之前,朝廷对这里的去藩镇化已经开始,加上折家前几代的首领不行,权力慢慢被朝廷收回。直到元昊反叛,折继闵崛起,才慢慢双稳定下来。从理智上,折家的人也知道朝廷不会让自家扩大势力范围,但彻底脱出掌控,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p>
折家的人提议重建丰州及附属堡寨,有重新把势力延伸到这里的意思。但他们也很清楚,没有朝廷的支持,他们什么也做不成。而朝廷出面,怕不是会再藩镇化,所以折继长也就一提。</p>
杜中宵还有一个身份是经略司判官,一说是经略司的意思,折继长便就闭口不再提。</p>
两人谈了一会周围的形势,折继长道:“数月前知军到京城演示火枪火炮,朝廷非常重视。相州那里依样制了些,也有送到府州。只是此物与以前的兵器不同,众人都不知如何使用。知军若是能派个熟悉此物的人,前去教导一番,感激不尽。”</p>
杜中宵道:“我不是带兵的人,于军阵不熟,此事有些难办。明日见张部署,先前占唐龙镇,在这里用火枪火炮击退契丹人,都是他带兵。让他派人到府州,才是最好。”</p>
张岊本是府州人,此时与折继闵同为麟府路部署,分掌兵马。其实新制的火枪火炮,应该送到张岊军中才是。不过折家在麟府路声望太高,那些火枪火炮送到折继闵手里。</p>
从火枪火炮的分配杜中宵看得出来,朝廷还是没有认识这种武器的威力,只当作加强版的弓弩。枪炮造出来,不集中使用编练新军,而是分散发到前线,用于守城。</p>
相州产铁占天下半数以上,年后陶十七便就到了那里,补了个三班借职的小官,做技术指导。以那里的生产能力,轻轻松松可经组织一支大军,这样分散使用,就可惜了。火山军也发了一些来,还不如自己制的多。杜中宵只能继续制造,编练乡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