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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栀对上他深邃的眼睛,据墨柒所言,他大概躺了半个月。
凉风拂过,冷寂无声。
——“若你身处此事,该如何?”
她从昏迷中醒来,承诺发愿不再伤害。
自上次胡亥降生,她眼见了张良的死亡。
她背后的榕树被风吹得哗啦啦作响,楚地寂静的平原上,灌木丛也都低矮,大概是水系纵横,一会儿仔细听,就能听到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潺潺水声。
它删减了冗杂的人物,只把焦点对准了最致命的部分!
“怎么。公主是赶着去寿春送死?”他还是老样子,开口就十分不客气。
只听他道:“张良之事已在咸阳掀起轩然大波。”
这个问题在六年前,许栀见到他的头一年,她就直言问过他——若李斯最后还是走上那条路,他能否大义灭亲。
李贤续言:“公主还不明白?公主之事为一。张平之罪在二。”
绝望像是潮水淹没了她。
故韩臣子,权衡之术,加上公主与之沸沸扬扬的传言,张良无论如何都不能留。
“是。”
“公主错了,你唯独对自己够狠。”
“他会疯的。”
经手张家之事者,王绾为主,李斯为辅。
“若他能认下大义灭亲之举,张良之行,或可赦免死罪。”
只听他淡淡道:“公主既然选了秦国,便已经做出了选择。”
许栀一怔。
她无力地笑了笑,带着些泄气的萎靡,“让监察失望了,我对自己也挺失望。你说得不错,凡事皆无两全其美。我对他们总是想多留一线生机,最终害人害己。”
她笑笑,“你一向算无遗策。”
“其罪在我。”她叠好帛书,停了一会儿,一字一句道:“倘若我留楚为后,便不构成妨碍联姻的过错对吧?”
故而她现在表现出无所谓,兀自笑道:“我心甘情愿将这身婚服穿在身上。嫁与不嫁,嫁给谁,已无实质区别。”
檄文的内容不是之前赵嘉与大巫所执笔的写法,也不是项梁拿到许栀面前的昭蓉的写法。
一次再一次,从许栀决定改变张良的轨迹开始,惧怕的东西还是奔袭而来。
四下月光如银,清冷之色倍增。
为了撇清张良,不惜嫁给芈犹?
李贤的语气冷了不少,“你想一个月后就当寡妇的话,不妨一试。”
哪里有人能放任着对方跳入陷阱,又要为之善后。
他擒住她的视线,“自然是因为臣不愿看到公主远嫁。”
然而,许栀让他感到失望。
“若父有罪,国法为重。臣当上禀。然弑父之举,妄为人子。父丧之后,臣当自裁。”
但若景巫一死,他就不会去代地找赵嘉。然后她不会知道红石,那么你就会死了。
“担心刘邦么?”他说得轻飘飘,眼尾带笑,“公主不管长公子的叮嘱也要抵达寿春,是为了项羽吧。”
“你给了他什么职务?”
早前李贤打开卢衡留书,她如他所料杀了负刍,欣慰不到一刻钟。待打开下一份竹简,他收到远在天边的司空马遥寄的檄文,事情就一发不收拾地向着未知的轨迹一路狂奔。
接下来的这一段话,许栀彻底崩溃,如坠寒窖。
“我本以为公主能处理得当。没想到你还是这样心慈手软。”他盯着她,“为何当时不杀了燕月与景巫?”
如果只是这一件事,嬴政不想杀他。
她亲自处理颍川郡冯安的卷轴,让张良去魏获得秦臣的信任,又在城父置陈平为辅。
“臣知道,故而臣借了吕泽的手,顺道让他在秦国为官,乃效仿公主。”
果断有余,但不够狠辣。一旦被仁慈所缚,她就会变成上一世的扶苏。
否定匿名信法律效力。投匿名书信告人,既不能保证原告人和被告人平等的诉讼权利,也无法课之以相应的义务,是对正常诉讼制度和法律秩序的破坏,其法律效力应当被否定。秦汉律在司法程序上对此做出了规定。《睡虎地秦墓竹简·法律答问》:
有投书,勿发,见辄燔之;能捕者购臣妾二人,系投书者鞫审谳之。所谓者,见书而投者不得,燔书,勿发;投者【得】,书不燔,鞫审谳之之谓也。
睡虎地秦简规定了对匿名书信的处理方式,并对投书者予以追究。
2018-12-25原文刊于:《中国社会科学院院报》2006年11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