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季红不知是不是刚吃完药的缘故，整个人尚处于云里雾里的状态，她的病情看上去比我想象的要更严重。</p>
一个极度外强中干的人，一个内心极度脆弱却拼命用攻击性和刺伪装自己的人，在遭遇重大变故之后，若没有强大的内心或可背后支撑的人或物，崩溃会彻底席卷她荒芜的内里，成为压倒精神和灵魂的最后一根稻草。</p>
我并不认识她，又是头一次接触精神病人，不知道肖芸探望她的时候，会怎么跟她打交道，总之，我坐在她对面，有点如坐针毡，不知所措。</p>
卢霜在病房外徘徊，起初我没有发现，是面向门坐着的莫季红，总是时不时朝门外露出天真的笑容，我转过头，才发现卢霜一直通过门上那扇小窗，悄悄地观察我们。</p>
卢霜发现自己被“逮个正着”，朝我露出抱歉的笑容，“她最近会有过激行为，所以我得监督着点。”</p>
卢霜彼时并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我早已知道她是谁，所以她的一举一动在我看来，充满意欲。</p>
我和莫季红能聊的事情，只有一件，但我不知道究竟要不要“轻描淡写”地提一嘴。</p>
最终，我什么都没有说。就这样和莫季红面面相觑着，把探视时间一点点耗尽。</p>
就在我起身准备离开时，莫季红突然问我：“你是谁？”</p>
她吐字清晰，看上去像是处于暂时神志清醒的状态（肖芸告诉我，会有这种时刻，但随着病情的加重，她神志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p>
我转头，发现卢霜那复杂又意味深长的眼神，正透过那扇小窗，直直射了进来，像是黑夜中大瓦的探照灯那般，无情地扫视着。</p>
我低声对莫季红道：“我是舒童，我会帮你。”</p>
莫季红一脸不解，“帮我什么？”</p>
“让那些坏人付出代价。”</p>
莫季红本游移无神的双眼，突然间定住了。</p>
她死死盯着我，像是盯着猎物，接着她扯起嘴角，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兴奋激动痛苦等多种情绪，使她无力控制的面部逐渐扭曲。</p>
莫季红忽而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嚎叫。</p>
这声音歇斯底里，像被宰杀的动物般凄厉，我被吓到不由从椅子上站起来，后退几步。</p>
第一声嚎叫，像是野兽苏醒前的征兆，她继而发出第二声、第三声愈加高亢撕裂地喊叫，并挥着手朝我冲过来。</p>
我在狭小的病房疯狂地躲避开她，我知道，我同情她，并决心复仇，但此刻，我却像躲瘟疫一样躲着她。</p>
卢霜带着几位护工立马闯入，将我同莫季红隔开。</p>
我像是一个干了错事的坏人，束手无措地站在一旁，看他们费劲儿按住挣扎嘶叫的莫季红，然后卢霜将一管镇静剂注入她的体内。</p>
莫季红渐渐安静下来，卢霜用极其严厉的目光盯着我，说：“出去说。”</p>
我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跟在卢霜身后。她把我带去护工休息室，坐定后，重复莫季红一样的问题：“你是谁？”</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