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景收拾好东西去拜别掌门,她只带上一个很轻的包袱,钱带够了,其他的路上买,再加一把长歌剑,也就够了。她飞身上山道,却走向和姜岭的掌门武堂截然相反的方向,她要见的人不是师兄姜岭,是她的师父乔信苍。</p>
每个人都有最初的回忆,母亲充盈的奶汁常常是最本味的甘甜,摇晃的拨浪鼓是声音的开始,而燕山景追寻到最初,依稀又闻到乔信苍略带汗馊的后背。她趴在师父背上,被他一路带回净山门,在师父的背上,看过河谷红日,见过山门冷月,又被他牵着手介绍给净山门的所有人,即她是山字辈的最后一人。</p>
痴症多年的师父此刻该坐在斋堂的摇椅上,盖着毯子打盹吧?</p>
她只是很想见他,想看看他苍老的面容,听听他昏老的呼唤,即使她甚至分不清他的小燕是喊燕蹀躞,还是喊燕山景。</p>
“小燕,你要收敛脾气,切勿与山门弟子再起冲突。”</p>
五岁的燕山景困惑无比,她从未和同门起冲突,这个再字从何而来?</p>
“小燕,不准再碰木匠的活,你是乔信苍的徒弟,不是鲁班的传人。再好的器物,也只是器物。君子不器,剑客有道。”</p>
七岁的燕山景蹲在他身边,吃着桃子,顺手将桃核扔下山,她答应着,明明知道那些话不是对她说的。</p>
“我梦到你的腿……我梦中以为你伤了腿。山文山武两兄弟将你联合打伤,摔烂你的木鸢,是他们不对,可你的强脾气……你双拳难敌四手,你吃了那么大的亏!我已将他们赶出去了,你今后就算不是剑客,也一直做我的徒弟……咦,你的腿……”</p>
“师父,我的腿好着呢。”燕山景笑着回头,“你做梦了。”</p>
“小燕,你回来了。”</p>
燕山景独自站在山道上,师父的躺椅上空无一人,没人对她说,小燕,你回来了。</p>
她慌了神,四处寻找,她转头,却一愣。</p>
从师父房中走出来的人,竟是姬无虞。南理最夺目惊心的一张脸,就在她眼前,曾数次说他爱她。</p>
她只是失色的空蚌壳,四下漏风,珍珠已剜,软肉无用,一身的坚硬都用来伪装平静。</p>
她盯着他的嘴,长久没说一句话。</p>
她抬起手,她很想再抱抱他,姬无虞却忽然扭转开身体,他恼羞成怒道:“你那么震惊地看着我干什么?!对,我就是忘了你,都忘不了婚约……全天下只有我记得这事,我也要把婚书还给乔前辈!我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事……我一辈子都忘不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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