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相貌不似平常汉人,倒是和他有些相似。此君一身玄青,臂戴银护腕,身侧佩长刀,那刀旁腰间系了一块配饰,却并非豫朝男子喜爱的玉佩。 那是一块白石。</p>
羌人拜白石如敬神明。传说其先祖迁徙时遇险,天神以白石化三座雪山,挡住祸患,保得一族平安。腰间佩白石,是阿巴王特及其亲属才有的尊荣。</p>
许鹤山见多识广,看零昌的眼落在孟汀腰间那白石上,立即反应过来,却也没说什么。</p>
孟汀腰间佩什么,谁能管得着?</p>
“不知阁下尊姓大名?”零昌望着孟汀道。</p>
孟汀抬手扶了下刀柄,还是朝他行了礼。这样的场合,他已无需像少年时那般在天子身侧侍奉跟随,却还是一心系在李鉴身上,没心思搭理这个从西羌来的质子,只淡声道:“在下孟汀,孟观火。”</p>
他话音方落,李鉴自阁中将帘一挑,踱出来了。身侧人皆下拜,零昌似乎在愣神,许久再转头看见他,急忙行大礼,道:“罪臣零昌拜见陛下。”</p>
李鉴一笑,伸手把他拽起来。</p>
“世子何罪之有。”他道,“寡人又何来你这个臣?”</p>
他话里有话,零昌听得有些畏惧,硬着头皮道:“天圣帝封我祖上为西羌王,世世为臣,零昌......零昌也是陛下的臣子。”</p>
“世子还能记得,这是极好的。”李鉴眼波一转,回过身去,“今日这欢宴为你而设,是谢世子为我大豫同西羌间边境永远太平而入长安。待到滇零将承诺兑现,寡人必万里相送,助尔一统党项诸部,重开河西陆道。”</p>
“拜谢陛下。”零昌掌心向上,再躬身道。</p>
他站起身来,退至李鉴身后,还是忍不住去看孟汀。许鹤山在一旁,看得明明白白,略微生出些疑心。他想和孟汀交谈,就见侯爷抱着臂只顾看李鉴,顿时没了兴致。</p>
回观相辉楼中,众生极乐。</p>
该说的话说完,李鉴便放下架子,眼光落到楼底。他才随意地向栏杆上靠去,一卷红绸就冲他飞过来。</p>
这是长安时兴的新玩法,谁被红绸掷到,就要当场磨墨题诗,否则有罚。他看清了扔东西的是在下头喝酒的秦镜如,心说此人真是越来越没规矩,敏捷地闪身躲过去了。零昌在他身后,不知正在想什么,被砸了个正着。</p>
秦镜如一看皇帝没砸到,倒砸了个西羌世子,一时有些尴尬,自己提着酒跑了。</p>
高阁前几人都朝零昌看过来,零昌拿着那红绸,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直白道:“零昌虽会讲汉话,却实在不会七步赋诗。”</p>
许鹤山正要打圆场,李鉴忽道:“听闻世子善刀,于浅水中舞刃定然别有一番风姿,不知今日,寡人可有运气一见这风采?”</p>
零昌神色一冷,道:“陛下,我没带刀。”</p>
他握紧了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