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别忧心了。”李忠叹道,“我方才得了消息,明晚就要在相辉楼面圣。你听我的,不要多说,他们叫咱做什么就照做。捱过去,事就了了。”</p>
他将一盏灯放到二人身侧。</p>
“照做。”零昌在他面前盘腿坐下,手揪紧了衣袍,“若是折辱我,那也就罢了。可......可若是让我做不利于阿达、不利于我党项一族之事,难道我也要照做吗!”</p>
“世子,天将降大任于斯人。”李忠垂下头,“我族在西河外,确实摧残许多豫民。就算豫天子一怒,也是占理的。”</p>
“那他们就没有摧残我们的土地、我们的儿郎与牛羊吗!”零昌尽力压低声音,“这怨怒我愿受,可凭什么......”</p>
他一时失语。李忠按了按青年的肩头,道:“权宜之计。不出三年,世子定能回家,我这老不死的在此作保了。”</p>
零昌缓缓颔首。</p>
他握紧手中那片白羽,看向跳动的烛火。番馆外临着街道,他能听到金吾卫巡夜的马蹄声与铃响,提醒着他,此身是客在长安。</p>
第二日傍晚,零昌换上礼宾院送来的窄袖袍,受了李忠几句叮嘱,便跟随着鸿胪寺那边向相辉楼去了。</p>
他起初心绪不宁,只紧握着腰间短刀,步步谨慎地过朱雀航。可一抬眼,他便又被那景象蛊住了——相辉楼在朱雀航内、太极门外,双阁间架飞廊,楼顶冲云天。走进楼内,又见那楼腹中别有洞天。</p>
那是一处宽敞厅堂,天圆地方,四面为高座,往来皆显赫,明灯锦绣天悬。中有清浅水池,池上有浮舟。零昌进去时,正有一人散发于舟中快弹琵琶,其声明脆无比。有狂徒纵身入池,拨水舞剑相和,红绸四面垂落,其上皆是墨未干的题诗。</p>
少年时,他向李忠问长安如何。</p>
李忠闭目良久,神色沉醉,开口吐出二字:“风流。”</p>
风流。</p>
灭顶的喧哗盖过来,他陷在嘈嘈切切之中,仰头往向居中的高阁。</p>
大豫天子就在那里。</p>
零昌只知那位陛下甚至还没自己年纪大,但兼文治武功,手腕了得,很能用人。他对此人有些好奇,带了些敬与疑,跟着来引路的侍者上了高阁之侧。</p>
那阁外站了几人,皆凭栏朝下望,见零昌上来,目光便移向了他。零昌自然不认得汉家臣子,想着这些人大概都是那李鉴的近臣,便按西羌礼节行尊礼。</p>
那几人作揖回礼,其中一个身着紫袍、手持竹杖者笑道:“这位便是西羌世子罢。请上座,我遣旁人拿酒来。”</p>
“零昌不敢。”零昌想着李忠的叮咛,回绝道,“我来见天子,怎能先上座饮酒。”</p>
他说着,目光落到那紫衣人身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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