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拜尔斯的计划里,他们也曾原定在一个晴朗无风的上午出航,他们约定在港口见面,一艘如白鸽般蔚然壮丽的邮轮垂锚等待着他们。那是当时在年轻的恋人们间流行的生活方式:他们各自带上行李箱,穿过如梭彩旗和人群在船舷上相见,白色巨船昂首起锚,满载着一船新的生活和希望向碧海青天的深处驶去。 “也只有你们,或者只有你,为了年轻时候许下的不可实现的誓言,才会选择呆在这里,直至死去。”</p>
辛柏纳没有说话,转而去观望轰鸣声在空旷的市野滚滚无尽烟尘。</p>
他已经记不太清究竟是什么让他没有如时赴约,也许是一桩案件,或者另一桩,彼此之间已经没有区别。当天晚上他结束了工作,照常和搭档去喝酒,也全然不记得拜尔斯是否还在港口,或者已经离开,直至来自地底的巨大轰鸣将每个人唤醒。</p>
人们仓皇来到室外,茫然地看着自矿区深处升腾而起的滚滚浓烟,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第二次爆炸发生时他们终于看见了冲天的火光从地底窜出,伴随着不断坠落的碎片和爆炸声,被冰雪覆盖的山石向裂开的坍洞里陷落,人们眼见着一片居民楼宇湮灭在碎石间,如同山坡上滚落的粒粒尘埃。他们渐渐明白发生了什么,开始惊慌失措,身边的陌生人相拥而泣。辛柏纳带着微醺的酒意凝视着他们居住了三十年的城市缓慢坍塌,忽然想起他的爱人不在身边。</p>
灾难发生后他尝试联系拜尔斯的号码,也向他的居所发过几份信报,只得到了唯一的回复。</p>
也是最后一次他们有联系。</p>
“人们总是要杀人的,辛,因为爱因为恨,出于任何理由,不如说杀戮是一种潜藏欲望中的本能。”拜尔斯在信里留言。</p>
他想起了什么,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一朵枯萎破碎的花。</p>
“辛,你从哪儿弄来这东西的?某位可爱的女士?”昆因感到有些奇怪。</p>
“一个嫌疑人,”辛柏纳说,“但是目前我们没有有效的证据,一切只是猜测。”</p>
“他来自于一个地下教会,我们已经和神父谈过,他是个怪人。”</p>
“好吧辛,如果是这样,是太奇怪了,要知道这地方已经很多年不生长玫瑰花了。”</p>
客厅里的水壶忽然尖叫起来,昆因诅咒了一声,站起来拖着步子,窸窸窣窣去拯救沸腾的热水。</p>
辛柏纳再一次看向窗外的天空,那里灰雾依旧,阳光照进不断累积的乌云里,透过玻璃的照影,拜尔斯站在他的身后,在虚光中映影交融。</p>
第十一章 2-6</p>
辛柏纳和席尔瓦相约在咖啡馆见了一面。街上余雪未消,天空还不断下着小雪,路边挨挨挤挤停了几辆小汽车,行人走在积雪的狭窄道路上,裹紧了大衣,小心避让奔跑玩耍的孩童,谨慎行路。</p>
他坐在靠窗一侧的座位上,面前的桃木的扶手椅像是个瘦弱的小乞丐。肥胖的食客坐下去后,每每要小心翼翼地左右移动身体,让每个部位都能找到恰如其分的空隙,接着呼地一声——松下气来,手肘又得仔细地安放在只有肩膀宽的桌子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