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五岁那年坐在琴凳上听她弹琴和唱歌,华丽婉转的乐曲从她指缝中流泻,阳光照在她的连衣裙和她很短很短的指甲。</p>
想起开始练琴后时常被她打得通红的手背,想起她第一次送我出市参加省级钢琴比赛时的表情,想起她一次又一次站在台下注视聚光灯下的我的目光,想起她奖励我去坐摩天轮时我的喜悦,想起了很多——</p>
我知道此刻的陈词滥调无法表明内心突现的记忆画面,这样零散混乱,带着无数感情和敏感的疼痛呼啸而来,纷纷扬扬,像电视机中的雪花一般,最后定格在那天早上。</p>
她扬起笑,和我极为相似的眼睛里荡漾出难以言喻的温柔。</p>
她问我:“今天晚上想吃什么?”</p>
我当时在盯着手机屏幕看班群里的消息,就随口说了句“随便”。</p>
现在想想,那时我真该认真回答这个问题。尽管只是回答一道菜名也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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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永远是我和我爸避之不谈的话题,可生活中若隐若现的画面总叫人难以控制地联想。</p>
可我不愿意想起她。</p>
想起一点好像就会忘记一点,想得越多就越容易变得麻木,那样的感情反复刺激大脑神经,久了就会让我误以为这是一件很平常的、很容易说出口的事情。</p>
只要有人问,我就能说给他听。没必要刻意隐瞒。</p>
所以我告诉沈一亭关于我妈的事情。</p>
我说要不是我妈,我估计早就死了,说不定还缺胳膊少腿的,就不止是大脑遭受撞击从而听不见声音了。不过我要是断了腿,也还能成咱学院的风云人物呢。</p>
“断腿钢琴小王子曲眠,哈哈。”我笑了笑。</p>
没想到我这样热烈的笑容都感染不了沈一亭,他好像还在很认真考虑我口中所说之事的可行性,最后得出结论:“断腿了你就踩不了脚踏了。”</p>
“哦也对啊,那就断手?”我立马自己打自己的嘴,“也不行,这是怎么一回事?什么都不能少啊。这样看来,听力障碍也并不是很难克服的。”</p>
“不难克服,”沈一亭重复着我的话,“但一时之间很难接受。”</p>
我点头,“对,但是习惯了。”</p>
沈一亭似乎对这个问题很好奇,不一会儿,又问:“没习惯的时候是什么感觉?”</p>
“不知道,我不记得了,”我对上他的眼睛,实话实说,“好像没有很不习惯的时候,当时醒来的第一直觉是我听不到曲子了,后来才反应过来还可以戴助听器,要是更严重一点就去动手术做人工耳蜗。</p>
“反正世界上有这么多条路可以给我走,我总能适应的。我不能适应也得适应。”</p>
沈一亭沉默许久,期间他的视线有一半的时间都落在我的耳朵,其次是窗外。</p>
我不想把气氛搞得这么悲情,说这些话也不是为了讨沈一亭的可怜,我纯粹把它们作为我人生中并不顺利的经历分享出来,不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