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时候跟你完全相反。”</p>
“跟我？”</p>
“跟你。”</p>
银发男人说完，放下餐具，拿出放在风衣兜里的手机，原本神情是有点不耐烦的，但他看到来电的号码，笑了一下。</p>
他对西泽尔说我接个电话，就离开了餐厅，临走的时候按住小孩的脑袋，把西泽尔按在了凳子上。</p>
西泽尔没跟出去，趴在餐桌上，想：什么叫跟我完全相反？</p>
……是啊。</p>
我是个骗子。</p>
西泽尔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从小就学会了怎么伪装自己、怎么讨好别人，因为妈妈告诉他如果不听话就没有活下去的资格。什么叫做听话，怎样才能让先生满意，这都是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想的事。</p>
后来他发现先生并不是妈妈想的那样，但他已经习惯了伪装，习惯了用笑容面对所有人，他到了挪威，也跟Juniper去了很多地方。Juniper对他说没必要演到这个地步，西泽尔却反问，我看到的你就是真实的你吗？</p>
Juniper说不是，因为我比你高，等你长到我这么高的时候才能看清我的脸。</p>
过了一会儿，西泽尔又听那个银发男人说，如果是小时候的我，听到这种话，已经跟我父亲打起来了。</p>
是吗？Juniper的父亲……又是什么样的人呢？西泽尔不清楚，Juniper也从来不说，这是唯一一个就算西泽尔问也不会得到答案的话题。</p>
他跟Juniper旅行了两年，在世界各地，遇到了各种各样的事，见到了各种各样的人。</p>
有时候遇到普通人、需要伪装身份的时候他会叫Juniper叫爸爸，反正那个人也不会反对，有时候还能笑着装一下。Juniper会很自然地说“我的儿子”，好像真的很喜欢他一样——真的吗？西泽尔总是不能肯定。</p>
西泽尔跟他认识很久，却从不觉得自己真正了解过这个男人，这个人在面对陌生人的时候总是会显得更温柔一点，但西泽尔觉得冷淡的那个才是真正的他。</p>
冷漠、平淡，对一切生死都很平静，像是自然的一部分，与人类的世界无关。</p>
像远离尘世的神明，却在属于人类的世界里穿行。</p>
旅行的中途，Juniper总是忽然独自离开，或者不打招呼地把他丢回到挪威。挪威的家里和学校的所有人都表现得像他一直在这里一样，学校里的老师除了关心一下他的课业，给他补了几节课，就没有再说什么，甚至没问他为什么会消失很长时间。有人提前为他安排好了一切。</p>
西泽尔想，他的父亲好像无所不能，无论什么事都能做到。</p>
在法国见过的几个哥哥偶尔会来挪威看他，每次来的时候都会提前打招呼，不知道Juniper是不是提前得到了消息，西泽尔从未错过哥哥们的来访，也渐渐搞清楚了几个哥哥和父亲间的关系。有点微妙，不好说，他不说。</p>
那次他们送他到城堡，只送到了城堡的大门，因为Juniper不允许任何人进属于自己的城堡，包括那几个哥哥。</p>
但西泽尔可以，那两只猫和乌鸦可以，一切都属于Juniper的桐野先生也可以。</p>
西泽尔笑着跟几个哥哥告别。</p>
工藤哥哥说明年再来看他，赤井哥哥说下次给他带礼物，服部哥哥清了清嗓子，说这样真的好吗，桐野还没回来，西泽尔还是个小孩啊？他自己在家啊？</p>
工藤哥哥说别管那么多，西泽尔很独立的，他会做饭，而且城堡里也一直有各种食物。</p>
几个哥哥吵吵嚷嚷地离开，西泽尔收起笑容，去给自己做晚饭。但他走到厨房，又跑上楼，推开了书房的门。</p>
银发的男人就坐在书房看书，翻过一页，又翻过一页，仿佛根本没注意到有人推开了门。西泽尔知道Juniper能听到，他们在外面的时候，无论多小的声音Juniper都能注意到，然后把他拎出被子离开危险的区域。</p>
他本想问Juniper明明回来了，为什么不去跟那几个哥哥见面，但出口的时候就变成了：“我准备做晚饭，你要吃吗？”</p>
Juniper问：“你会做饭？”</p>
西泽尔觉得自己是被小看了，但他乖巧地点点头，说会一点，妈妈教过。</p>
银发男人说可以，那你做。</p>
后来就一直是西泽尔做，直到城堡里来了另一位跟Juniper一模一样的客人……当时西泽尔跟赤井哥哥去美国了，回来的时候发现家里多了个人。</p>
Gin总是会挑衅Juniper，直到Juniper扯着他的衣领，两人出去打一架。西泽尔不想参与进他们的冲突里，总是估算着他们两个打完的时间，做好午餐或者晚餐，然后喊他们来吃饭。</p>
幸好Gin没有在这里住太久，有天他说跟Juniper继续待在一起迟早会变成废物，转身就离开了城堡。</p>
城堡的主人没有阻拦，桐野哥哥只是看着，Gin离开的时候问西泽尔要不要一起走，西泽尔拒绝了，说要留下给Juniper做饭。</p>
跟父亲长得一模一样的银发男人嗤笑一声，说他还能生出这种乖小孩，就走了。</p>
而他们如往常一般吃晚饭。</p>
那天的最后，Juniper跟他说：“别装乖。”</p>
“但……”</p>
“你是我的儿子，没必要讨好任何人。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如果我也给不了，那你就自己去抢，只有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的弱者，才需要别人的怜悯。”</p>
Juniper是对的，他不需要这种东西……但在他成年前，这依旧是他的“武器”。在杀死敌人的时候很方便。西泽尔想。</p>
利用各种手段达成目的，和为了博取同情而这么做，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p>
所以，我听话了，我不再在你面前装乖，我给你最真实的我，你会喜欢我吗，Juniper？</p>
……</p>
日本东京。</p>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一直忙到中午，手头不要紧的工作被暂时丢在一边，成海大楼爆炸案的细节被放到了他们面前。</p>
那个位置本来是一座烂尾楼，烂尾的原因是它建到一半的时候发生了爆炸，两年前它的老板失踪，整件事耽搁了几个月，最后不了了之。今年年初，另一家公司收购了这座大楼，从一间杂物间的墙壁里找到了前老板的尸体，准备对这座楼进行推翻重建。</p>
新老板的名字叫做成海健人。</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