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黑泽阵动了动手，但还是没追上，他继续躺在那里，听到走廊里传来的声音。</p>
诸伏景光离开的时候没关门，故意的，或者忘了，总之他找到赤井秀一，两个人就这么打了起来。</p>
黑泽阵能听到。</p>
他觉得很疼，身上没有伤口，但记忆里的痛苦铺天盖地袭来，几乎要盖过现实；他用右手撑着慢慢起身，将手指嵌入左臂死死按下去，终于找回了知觉。</p>
银发少年摔到床下，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等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深呼吸，已经完全恢复了原本的模样。</p>
他说：“吵，别打了。”</p>
赤井秀一知道苏格兰会来找他打架，也做了准备，但没想到苏格兰会这么疯；他看到赤脚走出来的少年，发现琴酒没换衣服，那头银发上毫无光泽，整个人也都笼罩在低气压里。</p>
黑泽阵走到他们面前，把诸伏景光拉了回去，然后对赤井秀一说：“对不起，我家的孩子给你添麻烦了。”</p>
赤井秀一不是个迟钝的人，起码没有某个人那么迟钝，他看到黑泽阵的样子，又看了看甩开黑泽阵手的苏格兰，问：“我什么时候伤害到你了？我先道歉。”</p>
“没有，是我的错。你不用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黑泽阵说完就往回走。</p>
诸伏景光依旧站在走廊里，动作平稳地抹掉脸上擦出的血痕，才说：“谢谢你当年在天台给我的信任，我今天本来也没想跟你打。算我欠你的。”</p>
赤井秀一不这么觉得。</p>
但他从认识最开始就没能改变过苏格兰的任何想法，所以他也没有反驳，只是问：“他怎么了？”</p>
黑泽阵也没关门，酒店的房间里传来模糊的水声，他去洗澡了，这样确实很难受。</p>
诸伏景光往那边看过去，回答：“不知道，我还以为你会知道。”</p>
赤井秀一也瞥向那扇半开的门：“主观角度来说，我没有对他做什么的想法。”</p>
客观地说……他也不觉得琴酒会被他怎么样，但从事实上看好像不是这么回事。以及，赤井玛丽的话是什么意思？赤井秀一觉得他妈知道点什么，赤井玛丽却不愿意再说下去了。</p>
“莱伊。”</p>
诸伏景光忽然喊他。</p>
“只有你还会这么叫我了。”</p>
赤井秀一还有点不习惯，毕竟他的真名暴露后，组织内外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不再叫他“Rye”了。除了……他还没暴露的时候就“死去”的苏格兰，苏格兰对他的印象还是在组织里共事的那段时光。</p>
诸伏景光侧头过去：“不好吗？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公安的人在鹤鸣港看到了‘黑泽阳’，你觉得对方来这里跟黑泽有关系的概率多大？”</p>
赤井秀一点了根烟，慢悠悠地回答：“那可不好说。”</p>
房间里。</p>
黑泽阵靠在浴室的墙上，垂着头，让冷水顺着身体流下。水从浅灰色很快就变成了无色，然后又因为浸开的伤口变成了浅红。</p>
他在看降谷零发给他的消息。</p>
六月底，将是组织彻底消失的时候。</p>
“反正都要结束了。”</p>
黑泽阵有个计划。</p>
他想去旅行，出去走走，离开日本，离开美国，去哪里都好，离开这些熟悉的人和事。</p>
也许他会去欧洲，他曾在那里度过一段还算愉快的时光；也许他会去中国，那个国家没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也许他会回到海拉，雪原里的狼群还在等着他回归；也许他会去一座没什么人的小镇，在宁静的时光里喝着下午茶。</p>
黑泽阵始终是个很喜欢生活的人，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死，除非是死在任务里；他曾经想过邀请其他人一起离开，算来算去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就算了。他有空会回来看看，反正他没有工作，惬意得很。</p>
他把浴室里的水换成了热水。</p>
体温依旧很低，从几十年前开始就是如此。他认真地把头发洗干净，就像小时候那样。</p>
他记得那天的阳光很暖，年轻的赤井玛丽去北欧看他，他们在德国见面，玛丽说留长发就像样子一点，然后帮他把弄乱的头发整理干净。</p>
当时他的头发才长到脊背中段的长度，赤井玛丽给他梳着头发，问：“任务结束了吧？不打算剪掉吗？”</p>
他说：“我答应他了。”</p>
赤井玛丽轻轻叹气，年轻的母亲还没找到跟孩子处理关系的窍门：“我不是说了吗？秀一被我要挟来骗你的，他没留长发。”</p>
“我知道。但我答应了。”</p>
“这么看重承诺会吃亏的，人类的社会跟你以前的世界完全不同哦。”</p>
“嗯。”</p>
从头到尾他都回答得相当干脆，让赤井玛丽无话可说，她把银发整理得漂漂亮亮，满意地退开一步。</p>
她说真想给你拍张照片啊，可惜你的工作不能留下任何影像，算了吧。</p>
然后赤井玛丽问他：“你当时为什么咬他？”</p>
他反而有点疑惑，歪了歪头，回答：“我打赢了。”</p>
“然后呢？”</p>
“他很厉害，但我赢了。我会接纳他，保护他，承认他是我的家人。如果他死了，我会为他报仇。”</p>
赤井玛丽拿手指弹了弹他的脑门。</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