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梦太过刺激,她现在迫不得已要去趟何家,那就必然不能让沈隽意知道,更不能让他去寻她。 </p>
沈隽意这人表面瞧着温雅和气,其实骨子里执拗,有时候下定决心,旁人很难拦住。 </p>
姜青檀拦不住沈隽意,但郁齐光可以。 </p>
郁齐光这人嘴巴对着她素来毒辣,对沈隽意却是真心实意的好,要是知道有危险,他就是搏命也得拦住的。 </p>
能拦住一时是一时,她相信自己是能应付的。 </p>
何容瑾站着等了半刻钟,等到脚又有些麻了,姜映梨才施施然回来。 </p>
“走吧。” </p>
何容瑾回神,他也不敢多问,瞧她背着个小背篓,他怯怯地主动道:“姐姐,我帮你拿吧。” </p>
姜映梨斜睨他一眼,“不用你给我献殷勤。” </p>
何容瑾一噎,默默垂下了头。 </p>
巷子口停着一辆低调的灰色小马车,两人上车后,何容瑾小心翼翼地坐在姜映梨对面,微微缩着肩膀。 </p>
姜映梨也没跟他说话,而是低头在小背篓一阵捣鼓,很快从里面拿出几片消毒棉片,略抬下巴。 </p>
“手,伸出来。” </p>
何容瑾不明所以,乖乖照做。 </p>
伤口都是擦伤,破了皮,流出了些许血迹,因为太冷,很快就凝成了冰血痂。 </p>
姜映梨面无表情地把棉片摁上去,酒精的刺激太过猛烈。 </p>
何容瑾疼得浑身一震,本能让他想缩手,又生生忍住了。 </p>
虽然不知道姜映梨在干什么,但直觉她不会害自己。 </p>
而且…… </p>
他悄悄地抬眼看姜映梨,目光在她微垂的眉眼上逡巡。 </p>
她在低着头认真给他处理伤,这明明是小伤,她却做得很认真,最后还细致地往上面倒了药粉。 </p>
虽然很疼,但他还是感觉到她下手很轻,很温柔。 </p>
他的眼眶又忍不住有些湿润。 </p>
他的以为自己的视线很不着痕迹,但在姜映梨看来,实在是太明显了。 </p>
她“啧”了声,不耐地抬眼望去,对上后,何容瑾仿似受惊的小狗,迅速别开脸,双手紧张地绞着,张着嘴却不知要说什么才好缓解。 </p>
过了片刻,见姜映梨没吱声,他以为安全了,又偷偷望去。 </p>
这回,直直对上了视线。 </p>
何容瑾:“……” </p>
姜映梨:“大男人扭扭捏捏什么劲儿。看就光明正大的看,何家就教会你当耗子?” </p>
何容瑾尴尬不已,坐立难安,“不,不是的……” </p>
“有问题就大大方方的问,要么闭嘴。唧唧歪歪的,当你是三岁小孩?不,三岁小孩都不至于如此畏缩怯懦。” </p>
姜映梨是真不知道同样是何家出品。 </p>
怎么何容瑾跟何荣轩两人性情相差如此之大。 </p>
她蓦地想到了何夫人以往对待何容瑾的态度,不禁微微蹙眉。 </p>
何容瑾面容涨红,刚醒道歉,又想起先前姜映梨所言,生生忍住,舔了舔唇角,“我,我就是想问问,姐姐为何改变主意了?” </p>
“怕你死在我家门口,徒增晦气。” </p>
姜映梨条件反射地回道。 </p>
她自是不会说实话,可见何容瑾失落的垂下头,眼角微红,她不禁抿起唇,别开脸。 </p>
她其实能把话说得更好听,奈何何家人素来听了好话就得寸进尺,她实是对何家人敬而远之。 </p>
久而久之,连带着对何容瑾的态度亦是如此。 </p>
何容瑾虽没听到想要的答案,倍感失望。 </p>
可又想着,不管如何,姐姐愿意答应去见娘,就是一件好事。 </p>
至少娘能了无遗憾了。 </p>
而且,姐姐虽然嘴上说得不中听,但分明是关心他,怕他冻死在雪地里。 </p>
姐姐还给他处理了伤口。 </p>
姐姐的心其实很柔软的,她心里还是有自己这个弟弟和娘的。 </p>
姐姐只是被何家伤害得太多,故而口是心非了。 </p>
这般想着,何容瑾心中豁然开朗,望着姜映梨的侧脸,心中苦涩顿消,反而涌起了一股喜悦。 </p>
到达后,他们是从后门进府的。 </p>
何容瑾好声好气地跟看门的婆子道谢说好话,那婆子见着姜映梨,眼神不客气,嘴里还在嘀咕,吊着眼睛打量了许久才肯放行。 </p>
姜映梨慢吞吞地跟在何容瑾身后,敏锐地感觉到他在何家的不受待见程度。 </p>
从前从何夫人嘴里得知,因为狼来了太多次,总以为她在夸大其词。 </p>
这次才有真切的感觉。 </p>
何家最好的院落是何老夫人的,何老爷和何夫人占据着第二大的院落。 </p>
院子宽敞,院内正中种植着一株高大的玉兰树,虽枝叶落尽,颇显几分寂寥,却依旧壮观。 </p>
偏生旁边又栽了棵梧桐,也是光秃秃一片。 </p>
古来称“玉兰海棠门庭兴”,是因着玉兰有富贵至的说法,玉兰花色侬艳飘逸,花香怡人,其实颇得商人中意。 </p>
梧桐却不同,皮青如翠,叶缺如花,妍雅华净,乃凤凰喜爱之居所,故而又名“引凤树”。 </p>
大俗和大雅放在一起,可见何大人这番野心。 </p>
姜映梨看着直摇头,她收回目光,从抄手游廊进了正屋。 </p>
屋内摆设精美,烧着地龙,暖融融地就凸显出药味愈发浓郁。 </p>
绕过多宝格和屏风,何容瑾直奔内室,见伺候汤药的丫鬟摇头,他鼻尖一酸,急急忙忙上前。 </p>
“娘,您好歹用些吃食,不然这病如何能好?” </p>
“我好不好的不打紧,左右……”何夫人话还未完,就捂着嘴猛然咳嗽。 </p>
一咳嗽就止不住。 </p>
何容瑾担忧得连忙上前,熟练地替她拍背顺气,又端来热茶水,细心地吹凉,给她喂下。 </p>
“娘,您好点了没?” </p>
何夫人止住了咳嗽,苍白着脸,勉强点了点头,沙哑道:“娘死了没关系,就是放心不下你。你爹要是再娶续弦,无论是新夫人还是你大哥肯定都容不下你……还有阿梨,我对不起她……” </p>
“娘,您快别这种丧气话。”何容瑾勉强压抑着难受,岔开话题,“对了,您看,我把谁给您带来了?是姐姐,她担心您,来看望您。” </p>
他让开位置,露出站在身后的姜映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