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就像是个巨大的牢笼,桎梏着她。她处境艰难,如履薄冰,不能见你,只能默默惦念。” </p>
“但她是真心……” </p>
姜映梨紧咬牙关,大声截断他的话:“我、问、你、在、作、甚?何容瑾,你是在借此逼迫于我。” </p>
“好好好,何容瑾,你们不愧为母子,连胁迫人的方式都一模一样。” </p>
“你以为跪下磕两个响头,再说两句不容易的话,我就要既往不咎,欢欢喜喜地与你回去。” </p>
“你当真以为你的膝盖就这般金贵?” </p>
“她何夫人身处豪奢,她不容易,那这世上又有几个事事顺心之人?” </p>
“是这雪天为生计奔波的走贩卒夫容易,还是为替亲人看不起病,只能以命偷药的流浪乞儿容易,亦或是吊着一口气,努力想为毫无血缘的孙儿博出路的可怜老人容易?” </p>
姜映梨居高临下睥睨着他,脸色冷凝,语如寒冰扫射:“她何夫人能再嫁入何府,是她本事了得。我们多年不相认,互不打扰,亦各自安然,我也平安长大。” </p>
“她的母爱,她的愧疚,早不来晚不来,偏生在何家三番五次看上我的丈夫,又对我青眼有加后就来了?那她还真是不容易啊!” </p>
虽然话是这般说,但姜映梨的眼眶却控制不住凝聚水汽,泪水顺着光洁的脸颊滚滚滑落。 </p>
好在何容瑾被骂得腰背愈发挺不直,只能软塌在地,愈发愧疚。 </p>
他眼眶酸胀,张了张口,半天都不知说甚,只能说道:“对不起……” </p>
“对不起若真有用,杀人纵火皆可用,那还要律法作甚?回去!” </p>
姜映梨强撑着说完这句话,就后退一步,冷冷合上大门。 </p>
合上门页的哐当声响,在寂静的冬日小巷很是刺耳。 </p>
姜映梨背靠着门,寒风呼啸刮过脸,针扎般的又痒又疼。 </p>
偏生眼泪止不住。 </p>
这是原主的情绪。 </p>
心里一边认同姜映梨的话而委屈,一边又对何容瑾所说的何夫人藏着隐秘憧憬。 </p>
两种矛盾的情绪在心间交织,汇聚成不可名状的悲痛和不甘,纠缠得姜映梨恨不得把这颗心都掏出来。 </p>
她捂住隐隐作疼的心口,闭上眼,咬牙切齿低声呢喃。 </p>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p>
“她要真爱你这个女儿,她人来不了,还不能托人看你两眼吗?非要等到如今,你有用再来?” </p>
“那不是爱你,是想利用你,给你两颗甜枣吃,让你心甘情愿替她做筏子!在何家谋脸面!” </p>
“你是不是傻?!饿了就找饭吃,别找渣人要爱!” </p>
即便她开解,但原主对何夫人的期待已然成了一种执念。 </p>
这股情绪汹涌澎湃,几乎要将她淹没。 </p>
她纳闷,为何原主人都没了,爱恨的情绪依旧能这般猛烈地控制着她。 </p>
眼看眼泪都快流成河,心口也疼得炸裂无法呼吸,姜映梨忍不住咬紧牙关:“够了!我去,我去还不成!” </p>
她对着害死自己的姜青柚但凡有这半点执拗,当初也不至于落在这样的境地! </p>
随着她的顺从,情绪不再激烈难控,而是从惊涛骇浪变成潺潺流水。 </p>
至少眼泪流得不再如涛涛江水。 </p>
姜映梨:“……” </p>
行! </p>
你可真刑! </p>
大门合上的声音敲碎了何容瑾心底象征期望的最后一颗石头,石头落地砸得他晕头转向。 </p>
笔挺的腰背都似被凛冽的风刀霜剑割伤,一直的坚持抽空了他所有的勇气,他瘫软在地。 </p>
他以额抵地,寒意从相触的额角,双手和膝盖涌入,将他全身的血液都冻得僵冷。 </p>
他娘病倒后,他就像是一根绷紧的弦,在他为他娘侍疾时,爹忙于应酬,大哥来探望过一回,至于祖母——已经在物色听话的新续弦。 </p>
仿佛整个世间只有他在为娘的病情奔波担忧,其他人都在各安其事。 </p>
他也不想以此法逼迫姜映梨,但他不像是大哥,他身后什么都没有,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 </p>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亲手砸碎自己的自尊,像是一只无用的小狗一般,摇尾乞怜别人的施舍。 </p>
可那是他的母亲,是他最亲近的人。 </p>
若连母亲都不在了,何家那座寒冷的府邸,有何人会等他,会关心他? </p>
现在连姐姐,他都伤害了。 </p>
他真的一无是处。 </p>
何容瑾闭着眼睛,无声呜咽。 </p>
就在他失去所有希望时,门被骤然打开,一双脚停在他跟前,声音寒凉。 </p>
“何容瑾,起来。我跟你去!” </p>
何容瑾愣住,以为自己被冻得太久,出现了幻觉。 </p>
他怔怔然抬头,就看到居高睥睨着的姜映梨。 </p>
“什么?” </p>
姜映梨觑着他,他已经冻得唇色乌青,脸颊是细碎的冰,眼角微红,鼻尖也嫣红。 </p>
就像是一只迷途的小狗。 </p>
她心中的烦闷稍减,“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跪求是最下等无用的行为。” </p>
“对不……”何容瑾习惯性想道歉,对上姜映梨的眼,霎时又住了嘴,略微委屈地垂下眼。 </p>
“还走不走?” </p>
“走走走,这就走。”转折来得太快,欣喜终于姗姗来迟。 </p>
他眼底涌入新的星芒,嘴角忍不住上扬,他手忙脚乱地想要爬起,可因为跪得太久,血液不流畅,手脚都冻僵了。 </p>
他踉踉跄跄地摔了好几跤,双手都被磨破皮出血,最后还是姜映梨扶了他一把,才勉强站住。 </p>
“谢谢姐姐。”眼中星星闪烁,笑容明媚。 </p>
“我不是你姐姐。” </p>
姜映梨别开眼,回答冷邦邦。 </p>
她本身就不算他姐姐。 </p>
原主才是。 </p>
何容瑾却以为她不愿意,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来,抿着唇,以她听不到的小小声,执拗地说道:“你是。” </p>
姜映梨越过他,走向右侧,何容瑾反应过来,连忙一瘸一拐跟上去,小心翼翼道,“我们走错方向了。” </p>
姜映梨的回答是,扭头看向他:“在这站着,别跟来。” </p>
何容瑾不敢再跟,眼巴巴看着她走到十步远的隔壁,敲门。 </p>
很快就有个面容和善的妇人前来开门,见到姜映梨,略微一惊,得知对方是新搬来的人家,笑容就愈发真诚了些。 姜映梨拒绝了对方的串门邀请,让她帮忙分别帮忙给沈隽意三人带话。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