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我才从梦里的无边暗夜挣脱出来。
朦胧中听到耳边萦绕着仪器的滴滴声,有些刺耳。
我缓缓睁开眼睛,那双温暖有力的手掌紧紧地牵着我,马嘉祺的右眼似是无意识地滑下一滴泪珠,他强颜欢笑地抚着我的额头:“乖宝,哥哥回来啦,有没有哪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嘉祺,你是不是哭了?”
他突然把头垂下,微乎其微地啜泣了一下,随即抬眸盯着我,笑得好丑。
“…哥哥是看见小笨开心的。”
我把手从他手掌抽出,轻轻覆在小腹,没有心跳,我感觉不到她。
难道我们真的失去她了?
一连串的眼泪瞬间迷蒙了双眼,他的身影慢慢变得模糊,我努力不让眼泪流出,心底仍旧抱有仅存的一丝幻想:“嘉祺,笑笑现在是不是很乖,她一点都没折腾我了。”
马嘉祺俯身抱住我,侧脸紧紧贴着我的头发,哽着声音:“笑笑舍不得妈妈那么辛苦,先回自己的小月亮啦。”
最后的希望破灭,心中只剩下了无穷的绝望。
我觉得喉咙发疼,说不出话,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眼泪在脸上纵横,抑制不住地呜咽出声,如同跌进了漆黑的海底深处,冰彻心髓
“乖宝,你现在很虚弱,不哭了好不好,笑笑还会回来的。”马嘉祺直起身,轻柔地给我揩去眼泪,他的脸上也挂着若隐若现的晶亮,眼睛红得吓人。
我不知道他这一夜是怎么度过的,我只知道,他也心碎了。
我抬手拂过他的下眼睑,随即颤抖着揪住他的衣角,放肆地哭出了声:“对不起,嘉祺对不起,都怪我,是我没有保护好笑笑……”
他轻咬了一下自己的唇角,把我揽入怀中:“不怪你,乖,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照顾好你们,我混蛋!”
我不断抽泣着:“笑笑会不会恨我…她都没有看看这个世界……”
马嘉祺扯出一个笑容,循循安慰我:“不会,笑笑很爱很爱妈妈,她知道妈妈孕育她很辛苦很难受,不舍得妈妈受苦。”
“对不起啊,嘉祺…”
“没关系,哥哥在,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大雨冲刷过的城市清新极了,我倚在床头,看着窗外偶尔飞过的候鸟,感受着点滴慢慢注入身体,习惯性地抚着小腹,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
程诺抱着鲜花进来的时候,我赶紧伸手拭去脸上的湿润,他把花立在床头,眼底尽是担忧,低言:“马嘉祺回去给你煮汤了。”
我点头回应着他。
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轻声道:“还疼吗?昨晚吓死我了。”
“不疼了,谢谢你。”
程诺小心地试探着:“你…怀孕,怎么不告诉我呢?”
我苦笑:“本想稳定下来再说的,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让你知道。”
“马嘉祺…他昨晚崩溃了,赶过来的时候你还在手术室,他一直在门口瘫坐着,还……”说到这他停顿了几秒,重新对上我的眼睛,继续说:“还重重地打了自己两巴掌。”
我怔住了,多么骄傲的马嘉祺啊,竟也会脆弱无助到这种地步。
低头擦了擦眼泪,我得坚强,他一定不愿看到我泪流满面的样子。
抬眼看向门口,马嘉祺刚好拎着保温盒走来。
程诺看到马嘉祺,悠悠起身跟我俩告别,随即迈着有些沉重的步子走出了病房。
马嘉祺把餐盒放到床头,俯身吻了一下我的额头,温声问我:“有没有哪不舒服?”
他真的很憔悴,头发被鸭舌帽压得乱七八糟,眼眶还是很红,苍白的脸色把小胡茬衬得特别明显。
我摇头,跟他示意自己很好,别那么紧张。
他把餐盒里的鲫鱼豆腐汤倒出来,用汤匙舀起,轻轻吹着,而后缓缓递到我嘴边。
我很想好好喝完,让他放心,可没喝几口就恶心得不行,赶紧拉开被角跑去卫生间。
马嘉祺慌乱地放下餐盒,想陪我去卫生间处理,我把他推了出去,把门反锁了起来。
镜子中的自己真的很虚弱,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宽松肥大的病号服一点也不合身,半俯在洗手台,我又想到了孕吐的时候,于是不自觉地摸着肚子,眼泪再次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