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市建宇建筑装饰工程有限公司位于榕市三环外侧一个工业区。这片区域在2000年左右的规划是工业区,后来,生产企业全部外迁到绕城以外,建设方在规划调整后也把曾经的厂房改造成了办公楼,一些建筑安装企业也逐渐入驻,形成了以建筑安装企业为主的办公区。与后来修建的高层办公楼不同,更像一个厂区,整个八栋四层楼的建筑,整齐布局,外面是铁花围墙,每栋楼有半层下沉的停车场。虽然不如高新区、金融圈等现代写字楼看起来高端大气,却别有一种浓郁的生产氛围。 小陈早上八点刚把车停好,苏易就走了过来。小陈下车替苏易打开副驾驶的门。苏易本来不让小陈接自己上下班,但樊林却跟小陈说,每天必须接苏易上下班。苏易也不好在勉强,因为在坚持的话,小陈就真的有点为难了,毕竟,小陈的工资是樊林在发。 苏易正准备上车,却看到文雯正骑车过来。见文雯看着自己,苏易只好先站在车门边,等文雯近了和文雯打了声招呼。 “苏哥早!”文雯虽然有点吃惊,却没有多问。 “小文早!”苏易对着文雯点了点头。 发现4缓缓停到停车场的电梯入口,苏易打开副驾驶的门下车后,小陈把车开到专用停车位停好。快步向电梯口走去。 因为大多数企业都是九点上班,现在电梯并不拥挤。苏易在电梯口等小陈到了,才摁下电梯上升键。 电梯停在三楼,小陈侧身让苏易先出了电梯,然后快步跟上,到了公司门口,刷脸后玻璃门向两旁打开。公司其他人还没来,小陈在前面带着苏易到了一个办公室门前,掏出钥匙打开门,站在门口,等苏易进去后,再随后进了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小陈问:“苏总,您喝什么茶?昨天办公室给您准备了铁观音、普洱、绿茶和碧潭飘雪。” “绿茶。一般的素毛峰。”苏易打开电脑说。 “没有素毛峰。绿茶只有龙井和碧螺春。我让他们今天买一点素毛峰。”小陈不太懂茶,以为素毛峰是什么高级茶。 “那不用。就碧螺春。”苏易说完又补了一句:“小陈,以后不用替我泡茶,我好像还没老到茶都泡不了。” “您是老总,这些事是我们做助理应该做的。”小陈说。 “小陈,你电脑用得熟练吗?”苏易问。 “一般的办公软件没问题。”小陈说。 “那你一会帮我整理一些资料。”苏易在电脑上把一些资料分类。 “好的。”小陈没想到苏易会让自己整理资料,有点意外。这是没把自己当司机小弟啊。 八点五十,公司陆续有人到了。有人看到苏易开着的办公室门,和在隔壁办公室的小陈,就走过去,指了指隔壁办公室:“新来的老总?”小陈在敲着键盘说:“是。苏总。” 路过苏易办公室的时候,大家都转头看了看在办公桌前看着电脑的苏易。 九点过,樊林到了。见苏易的办公室门开着,就走了进来:“苏总,来这么早?” “樊总早。我习惯了。八点过就出门。”苏易起身,拿起桌上的烟给樊林递了一支。 “那我们一会十点钟大家见个面?” “好的。” “还有啥需要的,直接跟小陈说。我先回办公室,一会见。”樊林说完,出门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小何已经替樊林泡好茶。 “昨天通知发了吗?十点中开会。苏总和大家见个面。” “通知昨天已经发过。项目上的负责人也会在十点前回公司。” 见樊林没有了其他安排,小何出了办公室。他和小陈还有另一个同事一个办公室。 “小陈,你老板咋样?”走到小陈的工位前,小何小声问。 “还不错。” “你这是在干啥?”见小陈在电脑上忙碌,小何有点不解,一个司机,在电脑上忙乎啥呢。 “苏总让我整理一点资料。”小陈说。 “呵,这是司机兼秘书了。”小何说完回到自己的工位。 “老板咋交代咋办,未必还说这不该我做?”小陈停下敲键盘的手,拿出烟,抽出一支,甩给小何:“接着。”小何接着烟,自己点了。看着小陈有开始敲键盘,心里莫名有点失落。 十点钟,樊林过来和苏易叫上苏易,一起进了会议室。 “前几天跟大家吹过风,我们建宇会来一个新的合伙人,也就是新的总经理。今天苏总到了,和大家见个面。我们不是国企央企,不整那些虚的过场。今天,我只跟大家说一个原则:苏总是建宇的总经理,也是建宇的半个老板。十多年前,我还在工地上带班组的时候,苏总就已经是榕市的知名企业家了。现在和我们建宇合作,就是要把建宇做大做强。苏总有自己的管理模式,如果大家能理解,最好,如果不能理解,那行,先执行,再适应。总之,理解不理解都必须执行。现在就请苏总给大家讲几句。”樊林的开场白直接干脆,很有那种简单粗暴的行事风格。 会议室一阵掌声。苏易轻轻咳了一声,等掌声停下后开始了自己的就职演讲。 “先做个自我介绍。苏易,苏东坡的苏,容易的易。名字应该很好记。首先,非常荣幸成为各位的同事。对我们建宇,我了解一些,但并不算深入,尤其是在座的各位,是。苏易看了内墙乳胶漆的预算工程量,是三十七万平方米,也就是说,这五毛的签证,公司会多支付项目分包方接近二十万元。苏易不知道是否真实因为汽油涨价导致商家提价,但大型项目的建材一般是以包干价的形式和施工企业结算,也就是说,不会单列运费。 苏易当然不会现在就对樊林说这个项目的内墙乳胶漆签证有问题,毕竟自己也还没有了解全面,万一真是商家提价,自己这一说,反而制造公司与项目部的矛盾。 “苏哥,这些都是小事。哪用得着苏哥你费心费力?明天我跟预决算的说一下,让他们把项目上的成本再核对一下。当然,我也知道项目上会有一些‘b门’(方言:猫腻),但这个行业就这样,要是把油水都挤干了,哪个还给你做活路?苏哥,就只管到项目上视察,跟甲方的领导喝酒吃饭,唱歌泡澡,甲方稍微放放手,我们就啥都有了。”樊林也借着酒意,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这个我也想过,没有合理的利润也就没有合作。要不我先到项目上了解一下,也顺便理一下甲方的关系。”苏易已经不会向从前那样,任何事都要争个对错。现在是在樊林的公司,十多年的管理模式也不是说改就能改,何况,建宇到现在,应该运转得还算比较良性。本来苏易是想和樊林聊一下现在政府项目的新模式,也就是融投建模式,从以前的bt模式,到bot,再到现在的ppp模式。这其中最大的亮点就是承包方作为建设投资方参与政府项目的建设,也就是不再是纯粹的乙方。但ppp模式还在摸索阶段,各个地方都只有小体量的试点项目。 苏易考虑,先了解一下政府现在采用的融投建模式,再结合建宇的实际情况,看看能否以这种方式调整建宇的业务结构。但樊林目前没有这方面的考虑,而且苏易对这种新模式也仅仅是在网络上看到的相关新闻,自己都还没有吃透。再加上初来乍到,所谓交浅言深,君子所忌,苏易只好先把这想法放下。 坐了一会,樊林还有事,先离开了公司。苏易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看着电脑上小陈整理的项目资料。 五点钟,公司的人陆续离开。苏易对小陈说不用等自己,小陈则坚持要等。苏易本想加班把资料多熟悉一下,见小陈执意要等自己,自豪五点半过一点就叫上小陈离开公司。 在早上上车的地方下车,苏易往老小区走去。 在楼下路过“停外面”的时候,无意中看到贴在墙上的图片中有一万猪肝面,一看下面的价格,2两\/18元,苏易跨了一半的脚转了个向,向老小区走去。没走几步,又停下,转身往市场走去。二十多分钟后,苏易买了三块钱的猪肝,和一些蔬菜,一块钱的切面回到屋顶。 打开房门,一股热气从屋子里涌了出来,苏易进去后把门窗全部打开,通风后屋里的温度正常了一些。苏易将猪肝切片后在清水中挤压,将血水淘净后,用盐、白胡椒粉,和料酒码上,然后开始洗切蔬菜,姜葱蒜等佐料。 做完这些,苏易开始烧锅炒猪肝。虽然有人说炒猪肝八秒成菜虽然有些夸张,那是掐头去尾的八秒。但从烧油,炒配料,到猪肝下锅,翻炒,出锅,的确用不了几分钟。 炒好猪肝,苏易开始烧水准备煮面条。烧水的时候,苏易拿出手机,又看了一下龙九太子的私信留言。 如果是以前,苏易也许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因为很多时间可以自己把握。而现在,苏易却很犹豫,如果连载小说断更的话,那些读者有可能会骂人的。就像,今天,晚上十点和催收公司见面,苏易一时没忍住,把地点约在了鹰嘴岩,这肯定是挑衅。其实过后苏易有些后悔,后悔自己的冲动。当时想的是拼着坐几年牢,也要把这口出了。可后来仔细想想,如果自己图一时快意,真的进了监狱,父母怎么办?还有罗斌的房子还抵押在银行,如果自己进去了,房子肯定会被拍卖,罗斌跟自己同年,可以说一辈子两口子就挣了两套房。再说,还有欠的那些钱,真的不还,自己在剩下的生活中,能安心吗?而这些,都让苏易不能确定能否坚持写完一篇长篇小说。说不定,写到什么时候,自己就因为债务或者处理债务而出现一些极端的事。 曾经集团公司老总?那已经翻篇了。现在的青衫,如果不是今天到了樊林的建宇公司,生存马上就会出现问题。现在的青衫,还不如这个顶流圈子里的老房,不但能在榕市生存下去还能供养家里的孩子读书。 然后苏易又想到了晚上的鹰嘴岩。既然约了当然不能不去,但去了怎么做?真的要弄几个进医院然后自己进监狱? 苏易突然有点想喝酒。屋里没酒,苏易把烧水的火关了,然后下楼买酒。 当苏易拿着酒上楼的时候,在楼梯上碰到了正下楼的沈静。苏易点点头:“你好!” “你好!”沈静回应着,却有点不自在。 苏易在楼梯拐角处停下,往后略退了一小步,让沈静先走。沈静略一怔,赶紧迈步走过转角。 回到屋子里,苏易的手机有微信提示音。打开一看,原来是孙赫建了一个群聊,把这屋顶的租客全部拉进了群里。 接着,孙赫在群里发了一个消息: “因为要协调政府,暂停拆除屋顶的房子,需向政府缴纳相关费用。现在房子的租金每户上涨300元\/月。请尽快补缴本季度的差额。”苏易看着这微信觉得这房东有点过分,如果每月涨300,那这租金已经跟单身公寓的价格差不多了。但苏易没心思理这些鸡零狗碎的事,大不了真的搬家。 还没等苏易回复,就看见邵鲁在群里说:政府要收费,是你房东的事,涨锤子涨!你咋不切抢喃? 因为前两天邵鲁就和孙赫有冲突,自然说话也就不用客气。 孙赫马上怼回去:交不起房租就各人爬! 于是两人在微信里吵得不可开交。苏易懒得回复,干脆当没看见。 面条煮好,苏把炒好的猪肝倒在调好佐料的面碗里,然后倒了一杯酒喝了起来。他想起以前曾取笑一个学书法的同门师兄酒瘾大,中午在外面吃面,也是二两酒,二两面。苏易突然笑了一下,自己今天不也是二两酒,二两面吗?难道真的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该来的总要来,来了,尽人事,听天命。苏易就着猪肝面喝着江小白,觉得以前上万的宴席也不如此刻成本不到八元的猪肝面下酒惬意。 九点钟,苏易下楼,搭公交车去鹰嘴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