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登莱巡抚亲迎,凯旋归来的队伍也只是点点头,不曾停下片刻,全神贯注地走向水城大门。</p>
数百人腰间分别挎着二三布包,圆滚滚的包裹底部隐隐透着暗红色印记。</p>
簇拥着木车的玩家人手提着沉甸甸木桶,桶中盛满咸湿的海水。</p>
每当队伍行进三五十步,都会有人抽出蘸水的藤条狠狠抽在尚可喜身上,随后敲响铜锣,大喊一声,“……汉奸智顺王驾到!”</p>
胜利者明明不到千人,却浩浩荡荡走出万人虎狼的气势。</p>
他们目不转睛地直视前方,无视掉城北关厢探出的身影,掠过城内军营拥挤过来的驻军士兵,经过城北大门却不入,径自沿着官道继续前进。</p>
“狗汉奸人人得而诛之!”铜锣与摇铃继续响彻。</p>
早在船员们登陆水城之前,城内的百姓就听到各种“路人”敲锣打鼓的吆喝声,“背嵬军生擒鞑子王爷,都去看看呀!”</p>
成千上万的百姓、兵丁涌出登州府城,城外关厢、官道几乎挤满凑热闹的军民。</p>
围观人群自觉让出绿色通道,尚可喜痴痴地看着沿途掠过的百姓,灼热的视线舔舐他全身。</p>
沿途百姓投来的鄙夷、憎恶、嘲笑、讥讽……还有私语咒骂。</p>
“……汉奸智顺王驾到!”</p>
蘸满海水的藤条随着开道声鞭挞而来,这一句句极具嘲讽意味的话语简直比蘸水藤条还要狠辣,句句杀人诛心。</p>
他的罪孽与尊严,乃至人格灵魂仿佛被一刀剖开,仍在地上任人践踏,揉碎了碾成齑粉了。</p>
这时一名满脸凄苦的“路人”猛地钻出人群,噗通一声跪在背嵬军前进路上,高举一块牌位,“突兄弟,你看到了吗,尚可喜这狗贼被活捉了!你的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哈哈哈哈哈哈!”</p>
凄厉的叫喊一声声回荡在官道上空,说不出的瘆人。</p>
背嵬军搀住他的胳膊扶到一边,他犹自高举牌位尖啸,“老天有眼,老天有眼!”</p>
一直到兵丁拖着路人来到一处屋檐下,后者才面露奸笑之色,“我的演技如何?”</p>
“有点东西!”</p>
路人的表演激发更多百姓的愤慨,就连一些出身辽东、数十年无家可归的流民、溃卒,也都深深憎恶这些投靠满清的汉奸。</p>
“狗汉奸尚可喜,你不得好死!”</p>
“数典忘祖的狗汉奸,你祖宗脸都被你丢尽了!”</p>
“狗贼!恶贼!奸贼!你毁我商船!你赔我钱财!”</p>
混杂人群的“特殊路人”惊声怒吼,“打死这狗汉奸!”</p>
一块泥巴团飞扑砸脸,尚可喜顿觉脸颊吃痛,待泥巴分裂滑落,一股恶臭迅速钻进鼻腔。</p>
这泥巴团里竟然掺了粪便!</p>
而他努力偏头,却躲不开这股直刺脑后的恶臭,全身受缚的他挪不动半寸身躯,只能任由诸多杂物从四面袭来。</p>
有的是纯粹泥巴,有的是掺杂粪尿的污秽,有的是干草与烂菜叶,有的是泥巴种混杂的石子,还有的是清理家具的臭水。</p>
尚可喜紧闭双眼,默默承受这一切耻辱与疼痛,任由身心遭受双重打击。</p>
原来天底下憎恶他的人竟有这般多,百姓们视线如刀,咆哮如箭,一个个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p>
“……汉奸智顺王驾到!”</p>
背嵬军推着尚可喜足足绕城一圈,随后从城北大门进入,走遍登州城各条主干道,沿途尾随的百姓也紧跟咒骂一路。</p>
尚可喜一路上晕厥好几次,每次都是被泥巴臭粪给砸醒。</p>
城内城外一圈“游行”下来,尚可喜已是臭不可闻,于是交给杀猪匠好好清洗一番,最后给他披件粗布麻衣囚禁起来。</p>
也算是给他时间好好消息,不然送到京师凌迟之前就死了,也太便宜这龟孙了。</p>
背嵬军擒获满清王爷的消息闹得全城风雨,大街小巷都在讨论背嵬军的勇武。</p>
食客、说书人流传着诸多版本的英勇事迹,个个说的有鼻子有眼。</p>
有的说背嵬军个个都是百战精兵,轻松突破汉奸王的水师抵达辽南之地,旦夕之间夺取复州卫城。</p>
尤其是十余名先登勇士,一个箭步冲刺就生生撞碎复州城门。</p>
鞑子吓得磕头求饶,谁料辽民出身的背嵬军都与鞑子有着血海深仇,一拳头砸扁求饶的鞑子,刹那间是血肉横飞。</p>
后面的背嵬军进城抓住所有鞑子精兵,光是不间断砍头,就足足杀了七七四十九个时辰,从早上砍到晚上,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胳膊也没停过。</p>
有人说背嵬军全都是两心三肺的猛男,个个钢筋铁骨力大无穷,手持爆弹鸟铳大杀四方。</p>
有些兵丁光着身子,凭借血肉之躯都能顶着鞑子重箭、鸟铳,飞扑到敌人将官跟前,一拳打翻战马,双手如刀般刺入敌将,犹如翻开书册一般生生扯碎身躯,血水飞溅。</p>
这些猛士往往高举敌将的头颅悬在嘴边,一边畅饮敌人的鲜血,一边朝天怒吼血祭血神,颅献颅座,然后恢复元气继续厮杀。</p>
至于为什么这些志怪只是传闻,那当然是背嵬军自有高人相助,所有目视“奇异”的闲杂人等都会被施法忘却,就算有人没被法术夺去记忆,说出去也没人相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