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败的情绪随着火焰逐渐扩散，越来越多清兵意识到此战败局已定。</p>
“王爷快走吧！速速退往辽南落脚，征南大将军即将南下，我兵还有活路！”副手噗通一声跪在尚可喜面前，“不能再犹豫了！”</p>
尚可喜扭头看向船侧斜挂的小船，闭眼摇了摇头。</p>
他看着甲板上的海贼乱作一团，有的跌倒在地，被人践踏，有的人想抢夺小船逃命正与他的亲兵搏杀，还有人慌不择路，一脚踩空滑落数步，从船舷栏杆坠落下去。</p>
此次作战，他足足带出七成水陆兵马，纵使他顺利逃回辽南与豪格合兵一处，恐怕再也没有今日的威风。</p>
满清毕竟是异族做主的国家，懂得团结汉军的仅仅只有黄台吉本人，其他满洲王爷一向瞧不起汉将、汉官。</p>
而汉军将领的价值皆由军力决定，没了兵的汉军就是一条随时舍弃的奴狗。</p>
何况大小战船为了躲避火势，相继朝后避让，幸存的战船纷纷拥堵在一起。</p>
他已经无路可退。</p>
蔚蓝如画的天空下，明军水师越来越近，它们踏过海浪，绕开冲天烈火，犹如一张大网撒来，逐渐包围尚可喜身边的零星船只。</p>
原本不足挂齿的明军战船，却成了绝对的优势。</p>
尚可喜顿觉此处该是他的葬身之地，一股坠入深渊的阴冷直冲后脑，仿佛自己是世上最绝望的人。</p>
背嵬军的黑旗不可阻挡地破浪前行，清兵们死死盯着背嵬军船队由远及近的轮廓，忐忑不安的焦虑逐渐提到嗓子眼。</p>
“轰！轰！轰！”数声船壳碰撞的嘎吱巨响，明军主力终于包围所有尚可喜残部。</p>
亲兵护着尚可喜退到船尾楼台，那两名还有气的俘虏被架着堵住上楼的阶梯。</p>
其他船只的绝望汉兵降下满清旗帜，丢盔卸甲，抬起双臂大声向背嵬军呼喊求饶，低着脑袋等候命运裁决。</p>
明明船体之间用数十根抓钩固定，缝隙间距不到一尺宽度，一个翻杆跳跃就能踏过来。</p>
谁知这伙明军打仗癫狂的狠，跳帮作战也不走寻常路。</p>
一个个非要荡着缆绳跳入敌船，翻滚数圈踉踉跄跄站起身，接着假装自己批了一件披风向后一甩，脑袋四十五度偏向一旁。</p>
那一副我会帅，快夸我的神情特别好猜。</p>
“噢噢噢噢噢！你爹来咯！”甚至有人荡漾幅度过大，径自越过敌船的甲板落入水中。</p>
“哈哈哈哈哈！”</p>
眼见自己的同袍落水，明军不仅不急着解救，反而哈哈大笑看着兄弟渐渐深入海底。</p>
尚可喜震惊不已，难道落水的士兵不是他们的同袍，见死不救，还嬉闹嘲笑？</p>
背嵬军究竟是什么战狂癫魔，难道就没有正常人的七情六欲吗？</p>
极个别胆子较大的降卒出于讨好胜利者，也跟着出声嘲笑落水者，却被那人扭头锁定，“你笑什么？”</p>
一句大声诘问恍若刀剑架在后颈，吓得降卒连声辩解自己没笑。</p>
“老子能笑我的兄弟，你凭甚笑！”</p>
说罢提着钢刀走过来刺穿嘲笑者的喉咙，这一刀仿佛激活癫魔的杀人狂欲，所有登船明军开始无情杀戮。</p>
“狗汉奸都得死！”即使降卒已经弃械投降，还是免不了一死，甚至有癫魔冲进船舱搜寻人影，时不时传来一声声讨饶与惨叫。</p>
喜怒无常，暴虐无道，尚可喜对背嵬军的评价又多了两条。</p>
外围幸存战船的水手被逐一杀绝，渴望鲜血的明军盯上最中心的旗舰，数百人踩踏甲板的咚咚声响犹如战鼓擂动。</p>
不过一息功夫，旗舰甲板，乃至战船四周的船侧站立数百名满脸是血的明军，他们手持弓弩、鸟铳，只要一声令下，便能将尚可喜等人变作血筛子。</p>
“你们别过来！”副手举刀架在俘虏脖颈，另一名亲兵也照做架刀，“你们胆敢再近一步……”</p>
副手的话音未落，便听见弓弩齐发的声响，两名俘虏一身未吭就被数支箭矢扎身。</p>
“啊啊啊！”</p>
副手与亲兵惊诧地退后数步，任由中箭的俘虏滚落一级级阶梯，滑行到明军脚下。</p>
尚可喜万万没想到，背嵬军这哪是要救援同袍，分明是狠起来连自己人都杀的癫子！</p>
“抓活的！”</p>
一声大吼仿佛给予近百亲兵一条生路，然而当明军杀上楼台，他们才知道明军要捉的活口仅有王爷一人。</p>
刀枪剑戟互相碰撞发出金属脆响，数百人在楼台、阶梯上拼命厮杀，鸟铳箭矢互相抛射，中弹的倒霉家伙跌落楼台，或是惨叫着坠入海中。</p>
“大帅……”身中数刀的亲兵趴在尚可喜脚边，竭尽最后一丝气力握住对方的小腿，留下一片血手印，“属下先走一步了……”</p>
尚可喜抬头一看，周围的熟面孔已经尽数倒地，十数把钢刀瞬间架住他脖颈。</p>
“桀桀桀桀，尚可喜你小子终于落到我们手里了！”为首一人笑得张狂至极，活像捕捉男主角的杂鱼反派。</p>
“这一战我输的不冤，谁也想不到你们敢用命炸船。落入你们背嵬军手里，我也死而无憾了。”</p>
尚可喜把头一偏就要蹭刀自杀，没想到他擦刀好一会，还没感觉到脖颈的冰凉痛感。</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