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的夏风呼啸而过，扬起的飞尘混杂海洋水汽给世界添上一层朦胧滤镜。</p>
高低起伏的丘陵山峦环绕三面，一座重新修缮的堡垒屹立在谷地官道之上。</p>
汉军包衣遵从主子命令上墙协防，慵懒的巡逻脚步时不时从墙头掠过。</p>
守城的牛录章京坤泰，听闻明军零散部队登陆辽南各地，已有不少旗丁遭遇毒手，急忙命令士卒们打起十二分精神，昼夜两班轮换不得有误！</p>
眼下正是冬小麦收割季节，奴隶主们不得不出城监督奴隶割麦缴粮。</p>
凡是出城巡逻、督粮者，务必五十人一队，若遭遇汉狗游击队不得恋战。</p>
守军倒是不担心汉狗攻城。</p>
永宁虽是一座小型堡垒，但也微小精悍，若无大炮轰击，纵使有数千精兵也休想拿下。</p>
此地距离复州五六十里，即使有大量敌兵围攻城池，复州驻军也能迅速支援。</p>
不过坤泰不认为能有大量汉狗登陆——</p>
智顺王的水师横扫辽南水域，足以掐断敌兵的弹药粮食补给。</p>
没有补给的汉狗哪能维系攻城需要，还是得灰溜溜退回山东，最后在返程途中被智顺王歼灭。</p>
坤泰望向北面，期盼着陛下集结的大军早些南下，他迫不及待想要跨过渤海，去抢掠汉狗的妻子牛羊。</p>
或许是他的祈愿得到回应，北面竟真的出现人影——</p>
一伙武装人员渐渐出现在视野边缘，他们缓缓踏出地平线。</p>
“敌袭！”</p>
临时征召入伍的包衣惊叫起来，大军来袭的消息很快随着此起彼伏的呼唤声传遍堡垒。</p>
堡内守军匆忙就位，北面城墙很快挤满旗丁与包衣。</p>
包衣们惶惶不安，旗丁却坦然自若。</p>
坤泰捏着腰间悬挂的弯刀，面色凝重地望向前方，近百人骑着战马，近百名布衣男丁手持兵刃，剩下二百多衣着简陋的瘦弱男丁辅助骡子推车。</p>
数百名陌生人渐渐走进永宁守军的射程范围之内。</p>
坤泰眉头一挑，发现这支部队的骑手都是清制布面甲打扮，其余持械壮丁，或是余粮民也都是光溜溜的脑袋，仅有一根老鼠尾巴般的辫子。</p>
旗丁，包衣，奴隶，这一套阵容组合怎么看都像是自己人？</p>
就在坤泰疑惑之际，城下的“自己人”发话了。</p>
几名骑马的甲兵翻身下马走出队列，数名甲兵簇拥着一人走到城下。</p>
那人冲着墙头挥挥手，洪亮的声音透着熟悉的语调：“坤泰，是我哈堪！我奉命运输大军南下的粮食来，快开门让我进城休息！”</p>
“哈堪？”</p>
坤泰疑惑地扭紧眉头，哈堪不是派快马报信自己遭遇了汉狗部队么？</p>
这么快就解决掉汉狗游击队了？</p>
坤泰完整传达自己的疑惑，哈堪似乎早就预料对方会如此发问，扭头冲着部下挥了挥手。</p>
只见其余甲兵人手拧着数个粗布包裹，挨个向前用力抛掷。</p>
十余颗束有发髻的首级一览无遗，甚至还有这些敌兵佩戴的头盔。</p>
坤泰仅仅是瞧了一眼，就知道这是绝对真货！</p>
这年头满清治下，甭管是谁都得剃发易服，已经有十余年没见过汉式束发的活人。</p>
坤泰哈哈大笑，恭贺哈堪立下战功，距离下一步晋升甲喇章京也不远了吧。</p>
哈堪则是在周身几位甲兵的“协助”下，又与坤泰说了些家长里短，还表示这些战功你不必羡慕，待南下的重兵集结完毕，多的是汉狗首级可夺。</p>
这一套战功加画饼唬得坤泰手痒痒，心中再无半点警惕。</p>
眼下皇帝意图征伐南朝的心思日浓，若是怠慢运粮队伍，导致别人出什么差错，他也会因此受到牵连。</p>
于是坤泰当即大声喊道：“开门！”</p>
随着永宁的大门打开，数百人的队伍迅速形成三条纵队，前方骑马，后方推车。</p>
谁料奴隶推送的车队行至甬道中心却忽然停下，几辆马车堵在大门卡的死死的，就连身后奴隶的手推车也前进不得。</p>
哈堪十分抱歉地表示，骡车在交战中受了损伤，虽然做了临时修补，奈何还是坏在门洞子里。</p>
不过不打紧，只要这些偷懒的奴隶把骡车抬进来，城门很快就能恢复畅通。</p>
“不碍事。”尽管坤泰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泛起嘀咕。</p>
哈堪要不是真二八经的“真满洲”，不可能投降汉狗，坤泰都要觉得这偶然坏车是有什么猫腻了。</p>
忽然，墙头的包衣指着西面大喊，“敌袭！”</p>
又有什么敌袭？坤泰循声看去，果然瞧见三百多人高举旗帜而来。</p>
他第一眼就看到一面黑底骷髅旗，根本不是大清军旗。</p>
“敌袭！快把骡车清理出来，关闭大门！”</p>
然而坤泰的命令还没传达出去，就见进入永宁的骑手翻身下马，径自跑上城头，那些持械包衣也紧跟其后。</p>
坤泰原以为这是哈堪的旗丁作战心切，打算上墙协防，正想夸赞几句。</p>
